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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夹缝艰难求生的“药娘”:家人不理解,为变性走上违法道路

2018年,导演卢卡斯·德霍特执导的一部名叫《女孩》的电影,在戛纳电影节首映。这部讲述跨性别者生活细节的片子,重新唤起了社会对跨性别人群的关注。

尽管跨性别者并不是最近几年才出现在社会上的人群,但毫无疑问,时至今日,他们依旧处于主流社会的边缘。

缺乏表达途径、得不到认可,是他们如今的现状,甚至于,虽然同样作为性少数群体,但跨性别者在“酷儿群体”中,依旧是敬陪末座的待遇。

一方面,他们不被外界所了解,但另一方面,跨性别者又是切切实实存在的群体,生活在夹缝中,无法以想要的面目示人,让这个群体中催生出了一个分支——药娘。

那么,什么是药娘?想要成为药娘,又应该如何做呢?

广义的跨性别者包括想要拥有男性身体的生理性别为女性的人,以及想要拥有女性身体的生理性别为男性的人,而“药娘”一般特指第二种,他们往往通过服用或注射药物等手段,使其生理状态接近女性。

通常来说,药娘们选择的药物不外乎三种:抗雄激素药物、雌激素以及孕激素。

在圈子里,这种服药或注射药的手段被称为“吃糖”。

药娘群体中各个年龄、各个层次的人什么样儿的都有,尽管彼此千差万别,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困在男性躯壳中的女人。

《中国慈善家》曾经采访过一个这样的女孩儿,名叫悠悠。

悠悠从很小的时候,就特别羡慕女孩儿拥有的一切,包括外貌、声音、打扮、喜好,面对自己男性的身体,她始终怀有抵触心理,这种情况在她青春期发育后变得尤为严重,男生的多毛、喉结以及第二性征的出现让她感到很是厌恶。

在成长的过程中,悠悠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她无数次地想,为什么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正常,都很享受自己拥有的一切,而只有她,像是被错误地安装在了男生的躯壳里,人生都因此而错位了。

17岁那年,悠悠通过“百度药娘吧”认识了一群同类,这才了解到原来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渴望着变成另一个性别,也是在这里,悠悠知道了“药娘”这个群体的存在,知道可以通过吃药来改变自己的身体。

自从接触到这一信息后,悠悠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变成一个女孩儿,与更多年轻人不同的是,她没有贸然自行尝试,而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希望能获得他们的帮助,从正规渠道获得值得信赖的药物。

与很多初次接触跨性别概念的人一样,悠悠的父母对她的想法感到很是震惊,坚决不接受儿子想要变成“女儿”的想法,并带悠悠去看相关的医生。

结果医生的说法是,悠悠的易性倾向非常明显,但尽管如此,悠悠的父母仍然无法接受,他们认为男的就是男的,这是大自然的选择,还说服自己医生是骗人的。

在此情形下,悠悠也暂时打消了改变自己的想法,面对父母的不理解,她自认无法在这样的压力下改变自己。

其实对于很多跨性别者来说,最难过的并不是来自社会舆论的侵扰,而是回到家中面对不理解自己的家人。

作为至亲至爱的人,他们的讽刺与不解,有时候比社会上的风言风语更容易伤害到跨性别者。

电影《女孩》中的主人公劳拉,有一个非常开明的父亲,每一次去看医生她都有父亲的陪伴,当劳拉遭遇生活中的挫折时,也有父亲无条件向她敞开怀抱。

但那毕竟属于电影情节,悠悠的遭遇才是现实生活中的大多数。

尽管努力压制住了自己想要变性的冲动,但悠悠始终无法认同自己的生理性别,住在男性躯壳中的这个女孩儿,一直生活在巨大的矛盾之中。

终于,悠悠大学毕业那年,她选择了离家很远的城市独自生活,在远离父母的环境中,悠悠没能抵得住变成女孩儿的诱惑,开始服药,正式成为一名“药娘”。

悠悠开始吃药那年已经21岁了,对于“药娘”来说,已经过了服药的最佳时候,她的身体已然发育成熟,再想改变,无疑要面临更大的痛苦,同时收获更小的回报。

据药娘们说,她们现在吃的药大部分是螺内酯、补佳乐和色普龙。其中,色谱龙被广泛认为是副作用最小的,但是在市面上一般很难买到,所以大部分的药娘还是吃的螺内酯和补佳乐。

吃药的原理也很简单,通过给男性躯体摄入雌激素,抑制雄激素的生长,从而达到“转换性别”。虽然听起来直白易懂,但药娘们亲身经历这一过程时,还是非常痛苦的。

首先,摄入雌性激素后,身体会很快产生一些明显的变化,比如掉胡子、胸部发育、嗓音变细,同时皮肤开始变细腻;

其次,与这些变化一同产生的,还有身体上的剧痛,比如当胸部发育时伴随而来的胸部疼痛,以及睾丸萎缩时产生的不适。

最后,大量摄入螺内酯等雌激素药物,还会给身体带来隐性的副作用,有可能会让身体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变化甚至是病变。

可想要从生理上变得更加接近女性,这些痛苦是药娘们必须承受的。

2017年,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推出的《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显示,在无法获得安全、有效的激素治疗的情况下,有25%的激素治疗需求的跨性别者承认她们会因此感到抑郁,有28%因此感到焦虑,有15%因此出现过自杀、自残的念头,甚至有1%因此出现过自杀、自残的行为。

据了解,每个药娘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发现之旅”,从困在自己的世界中茕茕孑立,到发展与自己一样的伙伴们,再到走上吃药的道路,每个人都有一本辛酸史。

网络时代没有到来之前,药娘们散落在世界各地,相互之间很少取得联络,各种信息的交换也非常不方便,而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这些志同道合的药娘们被网络联系在了一起。

很多寻求伙伴的跨性别者,通过QQ群、贴吧以及微信群的方式汇聚在一起,这其中除了有“吃糖”多年经验丰富的“老”药娘们,也有初次接触、对变性满怀期待与热忱的青少年们。

有同伴,意味着不再孤单,也意味着有人引领自己,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好事,但伙伴的质量决定了初次接触吃药的药娘们日后的命运。

在散落在网上的无数药娘群中,既有负责任、讲究安全的理性群体,也不乏浑水摸鱼靠卖药骗钱的不法分子。

对于温州的刘女士(化名)来说,发现15岁的儿子在网上受骗私自服药,无异于一场噩梦……

刘女士是离异人士,在结束上一段婚姻后,她生活的全部希望就是自己15岁的儿子。

在她的印象里,儿子一直是非常乖巧孝顺的,没怎么让她操过心,可一次偶然的机会,刘女士发现儿子私藏了很多女性内衣,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再三询问之下,儿子说自己有恋物癖,刘女士当时以为儿子进入青春期缺乏引导,于是认真跟他谈了谈,放下心来。

可仅仅半年后,刘女士就发现儿子在偷偷给自己注射药物,这下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她的逼问之下,刘女士的儿子坦白,自己一直在偷偷实行变性计划,注射的药物就是帮助自己完成这一愿望的。

因为担心药物有问题,刘女士带儿子去正规医院做了性激素六项检查,结果发现儿子的很多项指标都已经低于正常值。

医生说,长期服用这些药物,除了会导致原本属于生理性别的第二性征不明显之外,还可能会导致肝肾功能的退化,给身体造成损伤。

伤心之余的刘女士正式与儿子进行了一次深度交谈,她查阅了大量的青少年变性相关资料,在努力理解儿子的选择外承诺他,如果在成年后还是非常想要变性,那么作为母亲,她愿意接受儿子的选择,会带他去专业的医院进行手术或者接受治疗,但像如今这种给自己随意吃药、注射药物的方式,她不可能会同意。

此外,刘女士还发现儿子加入的这个QQ群会变相让吃药的小朋友们介绍全国范围内的其他“道友”,介绍成功后,介绍人会得到一定的报酬,这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已经构成了违法犯罪,与那些用作普通交流的药娘群有着明显的区别。

作为跨性别者,国内现代舞蹈家金星算是其中一个成功的案例。她在自己28岁那年送给自己一个特殊的礼物,通过手术使自己在生理性别上成为了一个女人,或者说,更加接近一个女性。

金星做的手术被称为SRS,中文叫性别重置手术,这是所有跨性别者追求的终极目标,做药娘其实只是曲线救国的一种途径。

与服用药物比起来,SRS更加专业,医生会根据每个患者的要求,结合她们的自身条件来确定最终的手术方案,尽管有着不小的风险,但总归是比吃药安全。

既然有更加安全的终极解决方式,为什么还会催生出大量的药娘群体呢?

原因当然不外乎经济条件与社会因素两点。

一套完整的性别重置手术,从下体改造到胸部重塑,往往需要花费十几万,加上术后的恢复与维持,不准备几十万显然是无法动这个手术的。

此外,手术需要变性者的父母签字同意,仅就这一点,大部分药娘的父母们就无法同意,能够真正接纳自己孩子不同于常人一面的父母寥寥无几,愿意支持他们的更加是少之又少,这让生活在绝望与矛盾中的跨性别者往往别无选择,要么余生与不愿意接受的躯体共生,要么铤而走险吃药迎接新生,同时拥抱痛苦。

然而想要长期做药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们服用的雌激素药物在市面上并不容易获得,更多的是通过电商平台或者“糖商”来获得,但同时这些药物价格高昂,一盒就要数百元,很多未成年人因为没有那么多钱买药,不少人会选择拍摄大尺度视频甚至是做福利姬换钱。

这就催生出了上述刘女士儿子那样的惨痛案例,通过QQ群靠卖雌激素药物获利的人,抓住药娘们想要变性的这一需求,要么狮子大开口狠宰她们一笔,要么提出过分的要求,让药娘们成为自己的拿捏的工具。

并非所有药娘群都是混乱不堪,也有一些自身是药娘且了解各种药物对身体影响的跨性别者建立的聊天室,她们在面对兴冲冲跑进群里欢呼找到组织并要加入的青少年时,会十分谨慎地发给对方一份长达近百页的PPT,让她们了解什么是药娘,以及成为药娘之后要面对的身体副作用,尽管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够看完,但至少,这些人始终在通过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多的帮助新人。

作为过来人的很多药娘表示,如果不是对变性有着非常强烈的憧憬,其实并不建议大家走上这条路,毕竟,一旦开始吃药,整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如果有一天承受不住身体的痛苦而后悔,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在药娘们看来,自己就像是一只无脚鸟,没有停歇的时候,大部分人只能无奈而又沉重地走完这一场生命之旅。

结语:

对于国内的跨性别群体来说,除了改造身体本身的麻烦之外,还有改造之后需要面临的社会问题,比如身份证信息与外貌信息无法对号入座,心理性别为女的她们在改造身体之后既不愿去男卫生间,也无法正大光明进入女卫生间,整个社会给跨性别者留存的专有空间还是太少了,对于她们来说,这注定是一场需要旷日持久坚守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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