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21日下午3点,G54次高铁列车以时速290公里的速度由南向北飞驰而去。
相对于绿皮火车的人间烟火气,高铁反倒显得有些冷清。乘客们或忙着用笔记本处理公事,或戴上耳机趁机小憩。
可就当大家都在享受着片刻的宁静时,第5车厢的厕所内却传出阵阵呜咽哀嚎之声,似有女子在其中饱受折磨。
得知消息的乘务员将身子贴在门外,细听之下神色大变,一把拉开门锁。
但见其中竟有一名孕妇正躺在地板上,双手紧握扶手,浑身冷汗淋漓
,再看一眼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乘务员心道一声:坏了!
十万火急之下,乘务员赶忙在众车厢内寻找医务人员,最终在三名医生的合力帮助下,孕妇顺利产子。
而然当大家看到生下的女婴时,面色却突然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
,身子更是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这其中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到女婴的众人又在害怕什么?
高铁上的孕妇
G54次列车是由广州南站开往郑州的一趟高铁,车次多,人流量大。
楚秋月作为列车的乘务员,每日工作除了抽查乘客的车票和证件以外,还负责应对车厢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
可这次发生的事情,却让从业多年的楚秋月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慌张。
2013年6月21日下午3点50分,楚秋月按照惯例在车厢内抽查票件,可来到
五车厢
后,耳边却隐隐传来阵阵似有似无的哀嚎声。
心怀疑惑下,楚秋月循声找去
,只听四五车厢连接处的厕所里似有女人在内挣扎
,声音忽强忽弱,最后甚至有脱力的感觉。
楚秋月不敢大意,她担心可能有乘客遭到绑匪劫持,于是在联系乘务长之后,将周围围观人群驱散,独自用四角钥匙把门锁强行扭开。
厕所内的景象让楚秋月大吃一惊,里面一无绑匪二无人质,只有一名中年妇女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双手紧握把手,表情痛苦,大汗淋漓,而这妇女高高隆起的腹部,更是说明她很可能
现在就要生产
。
事态的紧急程度远超楚秋月预期,此时若稍有差池,便是一尸两命的大事。
楚秋月来不及过多思考,一把抓起对讲机便要将此处情况进行上报,可谁知话还没开口,自己的胳膊就被一个穿着条纹衬衣的
小个子中年男人
拉住。
“同志,求求你救救俺媳妇儿吧,不要赶她下车,只要能救她的命,让俺干啥都行,俺在这给你跪下了,求求你。”
男子声泪俱下,说着就要往下跪。
楚秋月看了这人一眼,见其大约三十多岁的年龄却已经生出满头白发,恻隐之心不由浮现,叹了一声后将他扶起,随后按下对讲机:
“王车长,5号车厢有孕妇在厕所临盆,马上就要生产,请尽快安排相关医务人员支援,十万火急,请尽快支援!”
中年男子听闻此话紧锁的眉头才慢慢舒展,跪在地上快步往女子身边挪去,神情再次变得焦急起来。
他一边安抚着妇女的情绪,一边拿出格子手绢仔细擦拭着妇女头上的汗珠,“玲儿,你再坚持坚持,医生马上就来了。一定要坚持……”
妇女质朴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爱意,随即深吸一口气,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没事,别担心,没事的。”
此话像是在安慰丈夫,实则是在安慰自己,毕竟她紧握扶手的指甲由于长时间发力和疼痛已经变得乌青。
看着周围人群越聚越多,中年男人抚着妻子的额头,开始说起他们的故事。
夫妻
男子名叫许高峰,等待临产的女子叫焦慧玲,二人结婚十多年,肚里的孩子是他们的头一胎。
两人都是河南人,之前赶上南下经商的热潮,便随着老乡一同来到广州,但由于没有相关经验和渠道,最终只能进厂打工,他们也是在工厂的生活里走到了一起。
日子虽然过得不算宽裕,但有情饮水饱,倒也还算幸福。
不过唯一让焦慧玲觉得心中有愧的是,二人结婚这么久,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没有给许高峰生下一儿半女。
为此他们在广州到处寻医问药,期间花了不少钱,可始终没见疗效。一时间,生活和心理上的压力让焦慧玲有了抑郁倾向。
婆婆知道此事后连忙开导,说只要二人好好生活,携手把这辈子过完就比什么都强,千万不要给自身太大压力。
在婆婆的开导下,小两口的生活慢慢归于平静,他们不在考虑孩子的事情,而此事也变成二人不再提及的默契。
直到去年入秋时,焦慧玲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将这个喜讯告诉许高峰,告诉这个即将成为父亲的人。
在那段时间,新成员即将到来的喜悦将生活中的一切鸡毛蒜皮全部冲走,可随着产期越来越近,二人发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在广州生孩子的花销
。
之前焦慧玲的母亲因患癌症,二人已经将积蓄拿出去不少,再加上家中老人的赡养费,自己家庭的日常开销,存到手里的所剩无几。但问题摆在面前,这是二人无论如何都要去解决的。
为了节省开支,在出租屋待产的焦慧玲主动提出过段时间回河南老家生孩子,说到家之后一不用付房租,二不用承担高额产费,能把钱剩下来给孩子买奶粉。
许高峰听到后心里暗暗流泪,他怨恨自己赚不到钱,不然也不用媳妇儿受这种委屈。
许高峰性子沉闷,是典型的“闷葫芦”。按照他老娘的话来说,就是八竿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也不知焦慧玲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迷了眼瞧上他这么个货色。
话虽如此,但许高峰的母亲这话也只说给焦慧玲听,自己的儿子最后肯定还是自己心疼,自己满意。
许高峰话虽不多,可在平日中的关怀照顾并不少。
他对自己的生活质量毫不在乎。平日在工厂上班管饭吃,
如果不吃的话每天有20块钱的补助。
许高峰为了把这每天的20块钱拿到手,每次上班前都会在早餐店买上六个馒头和一包两块钱的榨菜,早午餐馒头配着榨菜,一天能省下15块钱,吃着倒也有滋有味。
他将省下来的钱买成营养品,每天换着法子给焦慧玲补充营养,有时是各种水果,有时则是老母鸡或鱼。
焦慧玲埋怨他花钱,他也只是笑笑,挠着脑袋说:
“俺就想让孩儿他娘多吃点,吃胖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听着这半口乡音,焦慧玲眼眶渐渐泛红,将才吃了两口的水蜜桃塞到许高峰手里,
“你也吃,要是你累趴下了,这个家就完了。”
有情饮水饱,无情金屋寒。此时他们二人虽身居破窑,可哪怕吃糠咽菜都觉得一切值得。
在焦慧玲怀孕八个月时,许高峰算了算日子准备买票,他考虑要在火车上待20个小时左右,便提议给媳妇儿买个卧铺,晚上躺着睡舒服点,他自己买个坐票,就在卧铺过道的座位上招呼着。
但焦慧玲不同意,她说既然要给孩子省钱,那就一起坐硬座,一张卧铺票300多,快赶上两张硬座,要是买到上铺更不舒坦。
拗不过妻子的许高峰只能妥协,但没想到的是,这时恰逢学生高考结束不久,正是他们到处旅游的时间,整点和连坐的火车票早都被他们抢完了。
看着这个结局,许高峰傻笑一声说道:“这下都坐不成了,坐高铁吧,还能快点。”
就这样,机缘巧合之下,他们踏上了G54次高铁列车。
列车产子
起初焦慧玲在车上状态倒还可以,但随着时间推移,高铁驶入湖南境内后,身体的妊娠反应突然强烈了起来。她看了眼还在因疲累在座位上睡觉的丈夫,自己前往厕所。
等到许高峰被车厢的骚动惊醒后,才知道媳妇儿已经到了临盆阶段。
乘务员楚秋月在用对讲机求援后,便忙着安抚二人情绪,而列车长王苏在得到消息后立即通知驾驶员向高铁调度汇报,
希望下一站能够配合安排救护车
,保证孕妇安全。
整趟列车的乘务人员因焦慧玲全部忙碌了起来,他们在各自的车厢中寻找医生,并带着急救箱和相关物品赶往五号车厢。
人群中有位名叫
李从清
的大姐是
广东省武警总医院妇产科的麻醉师
,她平日中虽然经常和妇产科医生合作,但亲自上阵接生却是从未有过。
看着眼前焦慧玲额头上汗珠如雨,她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于是立即给
妇产科主任医师孔欣
打电话,希望孔欣能够通过电话指挥自己接产。
而就在这时,一旁围观的人群中突然传出阵阵惊呼声。
“出来了,孩子要出来了!”
“不对,不是头先出来的!”
听到这句,李从清心里咯噔一声,
屁股先出来可是难产的症状
,如果不及时抢救,很有可能会出现母子双亡的悲剧!
但此时列车离到达下一站还有几十分钟路程,她能等,可焦慧玲和胎儿等不了。
电话另一头的孔欣自然也听到了惊呼声,她连忙将李从清从手足无措的茫然中唤醒,开始指导手术。
孔欣告诉李从清,
胎儿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因为脐带天生比较短,从而导致孩子卡在孕妇腿下。这种情况不仅会引起胎儿窒息,甚至还会造成子宫内翻,引发大出血。
现在必须和时间赛跑,只有尽快将孩子取出才能保证母子的平安。
李从清按照孔欣的提示,将焦慧玲从逼仄的厕所挪到一旁的空地上,让其平躺在地上,慢慢使呼吸均匀平顺下来。
而就在众人围坐一团手忙脚乱时,人群里挤进来两名女子,二话不说便从一旁的急救箱里拿出各种所需物品,其手法的熟练程度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这两人都是衡阳市妇幼保健院的妇产科医生,
一人叫王燕,一人叫宁资玉
。因为所在车厢比较靠后,所以来晚了一会,但对于李从清而言,二人来得刚刚好。
宁资玉手上动作不停,快速向旁人了解情况,得知焦慧玲是八个月早产后,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以往早产一周两周她倒也见过,但早产两个月的确实不多,这种比预产期提前的状况,很有可能就是流产的先兆。
为了更好保证母子安全,三位医生在短暂交流后决定,决定让王燕来照顾产妇,其余二人负责接生。
王燕一边传授焦慧玲呼吸的方式,一边安抚她紧张的情绪。而其余二人也配合着焦慧玲呼气的起伏,将孩子的屁股一点点小心往外拖出。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再也没有比此刻更让人紧张的场景了,他们无论男女老少都一同握紧了拳头,仿佛要将自身力量借给焦慧玲。
许高峰同样如此,他跪在焦慧玲的另一侧,被焦慧玲紧紧抓住胳膊。指甲深深嵌入许高峰的肉里,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眼睛紧紧盯着妻子,小声鼓励。
一分钟后,孩子成功生下,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可还未等他人说话,负责接生的李、宁二人脸色却先变了起来,随后众人身子不断后退,口中惊呼。
只见宁资玉手中婴儿诡异地呈现出黑紫色皮肤,胸口地方更是薄如蝉翼,随着心脏的跳动,让人深深感觉事态不对。
宁资玉约摸着这婴儿大概
只有两斤多重
,
身体素质极差
,再加上难产头部在子宫内缺氧,导致如今生命已经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看着眼前看孩子,三位医生变得更加紧张。王燕在之前的工作中有相关经验,于是将婴儿从宁资玉怀中结果,放在自己腿上开始心肺复苏。
10次……
50次……
100次……
心肺复苏足足做了有两分钟之久,可婴儿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反倒是气息越来越少。
王燕见状立即开始检查婴儿口腔状态,
她怀疑羊水分泌物在生产时堵塞到婴儿的喉管附近,导致婴儿呼吸不畅。
但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用输液管才能将其吸出,可如今车上医疗资源匮乏,离下一站还有七十多公里,哪可能来得及。
看着眼前才出生不过几分钟的小生命,王燕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出乎意外的动作——
她直接口对口将婴儿口中的分泌物吸了出来。
王燕的举动惊呆了所有人,但车厢将近百人之中,没有一个人埋怨她的举动,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医生,她在救人。
而原本不哭不闹的婴儿,在王燕进行人工呼吸后,也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哭了好,哭了好啊!”
“哭了就没事了,多亏了王医生。”
婴儿得救了,焦慧玲在三位医生的帮助下顺利产子,悬在众人心口的石头也就此落地。
30分钟后,高铁驶入长沙南站,而在此等候多时的急救人员在焦慧玲一家刚下车后就将其送往了最近的医院。
在医生的照料下,婴儿被送入温室,情况逐渐稳定好转,肌肤颜色也恢复正常。
结语
焦慧玲和许高峰为了纪念孩子的出生,
给女儿起名叫做“铁沙”
,表示孩子是在铁路上被人接生后,送往长沙医院才活了下来。
这个名字虽然土气,却记录着母子二人的生死之旅。之后许高峰夫妇又给包括楚秋月在内的铁路人员和三名医生分别送去锦旗,表示自己的感谢。
如今“小沙沙”已经9岁了,她在父母的爱与包容下快乐长大,长成像楚秋月那样乐于助人的人,长成像三位医生那样勇于奉献不求回报的人。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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