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1月,方志敏率领红十军团北上抗日,他和粟裕等人率部向皖南挺进。
此时,方志敏高烧一直不退。冰天雪地之中,迈出的每一步,脚上都像拖了沉重的铅块。粟裕望着被疾病折磨得越显瘦削的方志敏,心疼地说:
“首长,你不要去了,部队让我带,我保证完成任务!”
方志敏望着自己这员爱将,皲裂的嘴唇动了动,疲惫的眼神里包含着坚毅,语调轻飘而坚定:
“我能挺住!”
“是!”粟裕挺身立正,敬了一个军礼,表达了对首长的敬意,“首长,那你一定要躺在担架上,我来抬!”
“瞎胡闹!”方志敏有些生气了,“天寒地冻,雨雪路滑,抬着担架怎么急行军!再说了,我跟着部队跑一跑,说不准,这烧就退了呢!”
战士们受到方志敏精神的感染,精神为之一振,忘了寒冷,忘记了饥饿,加快了脚步,向太平县谭家桥的乌泥关挺进。
部队顶风冒雪急行军,突然侦察兵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在乌泥关附近发现敌人!
这支部队是王耀武率领的补充旅,奉蒋介石之命在此堵截。他们因为先发优势,占据了有利地形,并且配备了重机枪等武器,火力明显强于红十军团。
方志敏、粟裕立即让通讯员拿出军用地图,分析了敌我双方优劣之后,方志敏和粟裕一致做出避敌锋芒,改变行道,退回山里,依托有利地图,再与敌人展开搏头。
但是军团长刘畴西否决了方志敏和粟裕的作战方案。他命令十九师师长寻淮洲部冲出王耀武的包围圈。
寻淮洲接令,亲自带着突击队,迎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冲了出去。
敌人居高临下,机枪突突突地喷着长长的火舌,冲锋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方志敏看着倒下去的战士,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他对刘畴西吼道:
“老刘,不能这样蛮干!”
病魔缠身的方志敏,再加上看到眼前战士纷纷倒下,他气急攻心,嗓子有些干哑,声音虽不大,但是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刘畴西骂了一句娘:“那就退回来吧!”
此役之中,我军伤亡300人,寻淮洲也壮烈牺牲。
方志敏率部队撤出了乌泥关,退到了茂林镇。方志敏召开了连以上干部会议,认真总结了此次战斗失利的教训,并且研究了部队下一步行动计划。
经过分析研究,方志敏、刘畴西、粟裕、乐少华、刘英等领导达成共识,部队先退回赣东北苏区修整,请示上级之后,再图北上抗日。
1935年1月10日,上级命令红十军团转向浙西南行动。
方志敏率部离开皖南,继续组织800名身强力壮的战士作为先锋队,他和粟裕亲自率队,准备为主力杀开一条血路,打开一条通道,帮助主力顺利突破敌人的包围。
方志敏、粟裕率领这800精壮之士翻过了几座大山,于1月16日达到江西境内的港头村。因为太过突前,与主力红军隔了长长的一段距离。
而浙江保安团和地方警卫团把红军先遣队和主力切断了。方志敏心急如焚,他命令粟裕、乐少华率部继续按原定计划行军,自己和乐少华等干部留下,接应主力。
粟裕不同意,他说:“首长,敌人有14个团,大约是我们7倍的兵力,这样太危险了,还是让我留下来!”
方志敏厉声说道:“你留下来就危险了!执行命令!”
方志敏虽然一向脾气急躁,但是很少对部下如此疾言厉色。粟裕话离口之后,也非常后悔,因为军情紧急,他也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口不择言,说出如此混账话来,害得自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
敌人把红军主力包围在周围15里的山上,方志敏留下来,凶多吉少啊!
方志敏趁着天黑,冒着危险,跑进了敌人的包围圈,找到了自己的部队。战士们穿着单薄的衣服,已经断粮几天了,再加上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大多人都很消沉,一看见方志敏,他们立即来了精神。
“首长好!”大家迅速围到方志敏周围,就像学生遇着了老师,亲切地问候着。方志敏挥手向大家示意!
“同志们,不要慌,不要怕!我们要牢记我们的使命:北上抗日!我们一定冲出敌人的包围圈的!”
方志敏将部队整编成一个团,任命乔信明为团长,准备继续从高竹山方向突围。
敌人为了瓦解这支部队的战斗力,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白天,他们组织强大的火力对红军阵地进行轮番轰炸,战士死伤很多;夜晚,天气寒冷,他们又在阵地燃起篝火取暖,吃着香喷喷的猪肉。
他们向红军战士喊话:只要放下枪,就给馒头吃;并且保证绝不伤害投诚的战士。
红军战士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冰天雪地里,肚子中又没有食物,更加难以忍受,有些意志薄弱的人真的趁着天寒,悄悄地摸下了山,到了对方的部队里去了。
方志敏的警卫员魏长发就是其中一个!
他趁着方志敏聚精会神地在煤油灯下看地图,寻找突围地点,悄悄地解下枪,偷偷摸摸地溜下山了。
方志敏喊警卫员,不见了警卫员,他知道情况不妙,连忙召集战士迅速转移,可此时,方志敏身边的战士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们精疲力竭地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方志敏转移。
魏长发到了敌营之中,他抓起馒头、叉起肉块就往嘴里塞。
有一个连长过来拍了拍魏长发的肩头:“兄弟,慢点吃!要是能抓到大官,还保证你能升官发财呢!”
魏长发被噎得伸长了脖子:“长官这话当真?”
“国军什么时候撒过谎!你说,你们那边有什么样的大官?”
“方志敏!”
“方志敏?”敌连长瞪大了眼睛。他听说过方志敏,那可是红军队伍之中了不起的大官啊,抓住他,不仅能升官,还能发财,关键是或许眼下就能从他身上敲下一大笔钱呢!
国民党的长官哪个不是腰缠万贯!
他们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拍了拍魏长发,说:“兄弟,我们先去抓方志敏,抓来之后,什么样的肉吃不着,什么样的酒喝不上!快走!”
这么一个千载难逢升官发财的机会岂能让别人抢走,于是,他们带上魏长发进了山洞。
这些国民党后虽然知道方志敏的名字,但是并不认识他。好在他们手里有方志敏的警卫员魏长发,这下子捉方志敏不是易如反掌。
魏长发知道方志敏藏身之所,于是这个叛徒带着敌人来到方志敏躲藏的山洞,可是方志敏已经转移了,国民党兵刚想发脾气,魏长发说:
“方志敏一定跑不远,他不仅生病,而且受伤了!”
敌人知道了这个情况,连忙进行搜山,他们搜了6个小时,终于在29日,在一个隐蔽的小山洞里他们逮捕了方志敏。
敌人知道眼前的这个俘虏就是红军的长官,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们端着枪围在方志敏的身边:
“掏出你的银元!”
短暂的几秒钟之后,敌人露出了他们捉拿方志敏的真正目的。
“我没有银元!”方志敏轻蔑地说。
“那银票呢!”敌人的枪几乎要杵到方志敏的脸上。
“我也没有银票!”方志敏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可能,哪有长官身上没有银元,没有银票的!你一定是收藏在什么地方了!”敌人气急败坏地说,他们已经不讲武德,开始对方志敏进行了搜身。
方志敏真的让敌人失望了,他们从方志敏身上只搜到了一支钢笔,一块有点裂痕的怀表。
敌人有些不敢相信手中的东西,他拎着它们,对方志敏说:“就这些!”
方志敏昂向天,望也不望眼前这些可怜虫。敌人还不死心,他又对魏长发厉声喝道:
“你说,方志敏的宝物都藏在哪里了!”
魏长发猥琐地低着头。方志敏剑眉横立,怒斥道:“你这个叛徒,你忘记了你父母、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魏长发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脸红得发紫,就像那晾了几天的猪肝一样。
他们虽然没有从方志敏身上搜到他们希冀的外块,但是把方志敏押回去,有8万块现大洋等着他们去领赏呢,因为敌人悬赏8万元现大洋捉拿方志敏呢。
只不过国民党贪腐成风,这8万大洋真正能落到当兵的口袋里就所剩不多了。
在监狱中,方志敏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面对敌人的严刑和利诱,方志敏毫不动摇,连敌人最后也失去了耐心,那些审讯的人谁也不愿意去审讯方志敏,因为每次审讯时,常常自己被弄成了被审之人,而方志敏却像一个主审的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方志敏过完堂回来之后,就和一起被捕的刘畴西、乔信民高谈阔论,甚至他们想到了将来被枪毙时,高喊什么样的口号,用什么样的姿势接受敌人的杀戮。
敌人派出了顾祝同、钱协民来劝说方志敏,都被方志敏严辞拒绝了。劝降,看来走进了死胡同,接下来就等着“枪毙”了!方志敏已经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一天,一个看守悄悄地告诉方志敏:“上面批了‘缓办’!”
看来,敌人不劝降方志敏是不死心的。他们深知方志敏投降带来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因此,他们还心存侥幸,希望能够劝降方志敏。
敌人开始改变对待方志敏的态度,把他关在“优待室”里,一日三餐,有时候还能够有一些报纸、书籍阅读。
只是在“优待室”里,方志敏脚下重达10斤的镣铐依然戴着,没有把它解除掉。即使老虎被关在笼子里,敌人也是心虚胆寒的。
方志敏在狱中并没有停止与敌人的斗争,不过,他斗争的方法很特别。我们上文提到一个看守悄悄地告诉上锋对待方志敏的态度,其实除了这个看守之外,还有好多被方志敏教化过来的人呢。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凌凤梧和胡逸民。
凌凤梧是负责看押方志敏的代理监狱长。凌凤梧很敬佩方志敏。从方志敏的谈话之中,他知道方志敏家境在当时还算可以,但是他为了革命事业,为了让天下穷人过上幸福的日子,散尽家财,投身革命。
这种毁家纾难的事迹深深地打动了凌凤梧。一有机会,凌凤梧就与方志敏聊天,两人渐渐成了好朋友。
凌凤梧还在自己职权之内,悄悄地为方志敏减轻了脚上镣铐的重量。
一天,方志敏对凌凤梧说:
“小凌,其实我脚上的镣铐虽然重,但是他并不影响我的心情,你看,如果你方便,能否带点纸和笔进来。……我有很多话要对党说……我知道,反动派不会饶了我的!”
凌凤梧听着这位坚强、勇敢的志士的话,非常感动,他宽慰方志敏:“上面是‘缓办’,我想先生不会再受到杀害的!”
“你不懂,小凌,我与他们目标不同,是不可能走到一起去的,等待我的就是死亡!我只是太想把对革命的思考写下来,总结经验、教训啊!”
“方先生,你不要着急,我替你想办法!”
于是,方志敏的监狱长从此利用职务之便成为了方志敏的“通信员”。每天,他从监狱外带进纸、笔、墨水,白天再从监狱里把它带走。因为安排巧妙,再加上周围的狱卒都是凌凤梧的心腹,有时候有特殊情况,他们也会一同帮着遮掩。这样方志敏在狱中,可以从容地写下他对革命感悟的诗文。
另一位重要人物就是胡逸民。
胡逸民受蒋介石委托,来狱中劝说方志敏“自首”,投诚。胡逸民追随孙中山,践行“三民主义”,虽然身为蒋介石说客,但是他同情革命,佩服方志敏,两人竟然越谈越投机。
有一天,方志敏深情地对胡逸民说:
“胡先生,我要拜托您一件事!请您帮我把这些手稿送交上海四川路鲁迅先生!”
其实方志敏和鲁迅先生从未谋个面。他读了鲁迅先生的杂文,他知道鲁迅先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方志敏在狱中极其艰苦的条件下,抱病写下了《清贫》、《狱中纪实》等16篇13万字的诗文。这是我们民族弥足珍贵的革命遗产。
1935年8月1日,蒋介石密令驻赣绥靖公署,将方志敏“秘密处死”。8月6日,方志敏英勇就义。
1984年,叶剑英元帅作诗颂扬方志敏的光辉业绩:
“血染东南半壁红,忍将奇绩作奇功。文山去后南朝月,又照秦淮一叶枫。”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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