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sible》是由 Reid Hoffman（ LinkedIn 联合创始人）与 Aria Finger（企业家， DoSomething.org CEO）主持的一档 播客节目。 邀请许多创业者分享见解和经验，对话通常涉及和涵盖人工智能、 科技、设计、商业、文化等领域的内容。
在最近的一期节目中，主持人 Reid Hoffman 和 Aria Finger 邀请比尔·盖茨，探讨人工智能在未来十年将如何改变世界。作为全球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比尔·盖茨分享了他对气候变化、能源、全球健康和教育等领域的见解，以及人工智能可能给这些领域带来的变革。
图｜播客 Shownotes
📝 内容摘要
1. AI在全球健康中的应用：AI在理解蛋白质和分子形状方面表现出色，加速医学发现，特别是在药物研发领域。AI的进步提高了人对复杂疾病的理解和治疗能力，尤其在神经学领域，如阿尔茨海默症。
2. AI在工作中的应用：AI显著提升了白领工作者的能力，通过自动化和智能化工具提高了工作效率和质量。在医疗领域，AI可以解读复杂的医学报告，并在创造性和流畅性上表现突出。
3. 个性化医疗的局限性：盖茨对个性化医疗持保留态度，认为全球资源有限，应该优先解决更普遍的健康问题，而非过于关注罕见病。
4. AI在教育中的潜力：AI可以通过个性化和即时反馈提升教育质量，例如通过工具如 Khanmigo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和学习。AI还可以在课堂上提供个性化辅导，以提高学生的学习效果。
5. 未来AI的挑战与机遇：AI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挑战，如核武器、生化武器和社会的两极化。盖茨希望未来能够有效应对这些挑战，并利用AI带来的机遇改善人类的生活质量。
6. AI对大众生活的影响：AI将改变我们与数据交互的方式，提升业务运营效率，并可能重新定义软件市场。未来的技术进步可能需要我们重新思考如何利用时间和资源，以及如何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Prat.01 全球健康与AI
1. Reid Hoffman：在AI驱动的药物研发领域，你目前最关注什么，并且认为这能给全球健康带来怎样的改变？
Bill Gates：理解蛋白质和分子形状空间是AI最擅长的问题之一。因为我们有蛋白质数据库，记录了约15万个分子，我们已知其形状。因此，在这些数据上训练AI，使其能够预测蛋白质的形状，从而预测这些蛋白质中的可用药部位，这极大地加速了医学发现。实际上，有一家叫Schrödinger的公司早在AI出现之前就已经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但现在可能有20倍的人力投入其中，且进展更快，因为AI非常适合做这项工作。最终，AI将不仅仅是低层次的模型化形状，而是细胞、器官和有机体的建模。复杂的疾病发展动态超出人类理解的范围，而AI模型随着数据的积累（数据会是限制因素）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营养过剩、营养不良等问题。所以我认为在未来10到20年里，大多数问题都有可能取得显著的医学突破，甚至在神经学方面，如阿尔茨海默症也可能会迎刃而解。我很喜欢与这些公司讨论他们正在解决的问题。
2. Aria Finger：现在流行一种说法：“世界越来越糟，社会像个垃圾堆，过去30年很糟糕，未来20年也不会好。”如果实际看数据，过去30年全球健康领域在变好，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AI的进步，刚才我们提到了一些，也许AI能给我们带来更好的东西。有没有什么事情或者创新，是AI能给枯燥的行政事务带来的转机？或者AI是否能给医护人员提供更多的帮助，不只是在前沿技术，也在其他哪些事情上可以推动公共健康事业的发展？
Bill Gates：就像微型计算机革命让我在年轻时开始思考：“计算若将变得免费，个人可以用免费计算做什么？”年长的人认为“电脑太贵了”，当我们说电脑被用来做电子表格或文字处理时，他们会觉得你在开玩笑，因为这“太奢侈了”。更令人震惊的是，AI可以大幅提升白领工作者的能力。尽管目前机器人技术仍然局限在专业领域，但最终蓝领工作的成本也会变得非常低。例如，我拿到朋友的MRI（核磁共振）诊断报告，让ChatGPT来解释，它不仅能很好地解读，还能清晰地指出信息来源。AI在创造力和流畅性上的表现真的让人惊叹。
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依赖AI，比如以前查化肥是什么，维基百科就够用了。但如果你想知道8月带着16岁的孩子用4000美元预算去意大利4天的旅行会是什么样的，没有人写过这种内容。但如果AI连接得当，它在这些方面的表现会让你大吃一惊。我们在生活中已经受益匪浅，比如写诗、写演讲稿、理解复杂材料、总结内容等等。很多白领工作已经能变得更高效，甚至推动质量的提升。
3. Reid Hoffman：过去十年，个性化医疗这个话题备受人们的关注。我们现在在这方面的进展如何？是否有所改善？它的前景如何？
Bill Gates：我对“n=1”医疗解决方案持保留态度（即针对个体的精准化医疗）。要知道，每年有50万儿童死于疟疾，每年有数百万人被诊断为阿尔茨海默症。世界没有足够的资源去支持“n=1”的解决方案。如果有超级富豪愿意资助这类研究，或许能推动科学发现的进程。但我自己无法参与，因为占用有限的资源是不公平的。了解每个人的基因，然后说：“因为这个原因，你的用药是不同的。”我这么说可能有一种挑衅性的立场。这个研究名称下的科学是非常好的，研究人员也有良好的初衷。但问题在于，我们过于关注罕见病，甚至为此创造了激励机制，而忽视了更广泛的常见疾病。这实际上不是一种有效的资源分配，尤其是那些在贫穷国家广泛存在的疾病。
4. Aria Finger：你最近去了非洲、亚洲等地，能谈谈当地医护人员的工作条件吗？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我们能如何帮助他们改善呢？
Bill Gates：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大多数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居民从未见过医生——无论是出生、患病还是临终时都没有机会见到。所以，医疗对他们来说，和我们常常会直接联想到的医生病人相关的事情很不一样。当地的医疗主要依赖于基础卫生保健，由经过基础培训的工作人员提供服务，包括一些抗生素、蚊帐、疫苗，特别重要的是为孕妇提供产前检查。现在，他们可以使用超声波检测，判断哪些孕妇可能有10%的并发症风险，从而帮助孕妇找到能够进行剖腹产的专业人员。因此，通过这种AI训练的超声波技术，我们可以准确判断是否会出现复杂问题，其预测结果非常精准，从而避免对所有妊娠进行高成本的全面检查。
那是世界上最缺医生的地方。通过智能手机提供本地语言的健康建议--尽管不是每个人都有智能手机。但即使在贫穷国家，这一趋势也在逐步增长——许多诊断工具也会在医疗点提供，比如很多人体验过的新冠检测。这些“快速检测”工具正在向更为便捷的“即时检测”方向发展，包括分子检测，尽管更敏感、准确，成本也在降低。当地医疗预算每人每年仅为100美元，而美国每人每年花费达15000美元，这是150倍的差距。因此，必须对治疗项目进行筛选。比如血压、胆固醇和肥胖等问题，我希望未来不仅这些治疗的成本会降低，我们还会将其转化为一年一次的剂量，10到15年后，我们就能为所有非洲人提供 GLP-1（译者注：胰高血糖素样肽-1，是一种由人体自然产生的肽类激素，主要由肠道分泌。它在调节血糖和食欲方面扮演重要角色）。
Prat.02AI在教育领域的意义
5. Reid Hoffman：除了用各种形式的医疗提高人类福祉外，医疗保健教育也是你和基金会很关注的一个领域。显然，AI在这个领域引起了广泛关注。AI在教育中到底意味着什么？有哪些令人意想不到或特别有趣的应用？例如，全球化的在线导师系统或其他类型的AI教育工具中，有哪些AI在教育领域的应用引起了你的关注？
Bill Gates：我首先要承认，像我这样的技术爱好者，整个职业生涯都在谈论科技给教育带来的好处。但对普通学生来说，实际的好处却非常有限。如果你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学生，可以每晚在Khan Academy（译者注：一个非营利教育组织，提供线上课程，旨在为全球任何人提供免费的优质教育）上花两小时，或者在YouTube上观看有关光合作用的视频，就可以用前所未有的方式学习。比如我在跑步机上很喜欢看《The Great Courses》的内容，有很多优秀的资源。然而，美国高中毕业生的数学水平并未比百年前有显著提高。
我们做了很多尝试，我仍相信科技的潜力，AI带来的流畅性和个性化可以让我们有非常高的期望。比如如何将课堂上的互动体验、老师的经验和自己的工作结合起来。AI可以在学生朗读时纠正发音，或在他们做错数学题时立刻提示，学生就不必交完作业两天后再由老师批改时才发现问题，而是即时得到反馈。Khanmigo（Khan Academy推出的一款人工智能驱动的教学助手）和其他工具（如CK-12 Mini）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它们会帮助学生理解问题的根本。
AI还能够学习如何像导师一样鼓励学生保持积极，使用他们熟悉的领域，比如体育、健康或建筑，使内容更贴合学生的兴趣。教育领域的资金严重不足，而帮助国家自我提升的“秘诀”就在于提供良好的健康和教育服务，这样一来，经济增长、税收提升，国家也能实现自给自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帮助贫困国家走出贫困陷阱，不仅是出于道德责任，还因为这样可以实现经济稳定，从而带来更多的积极效应。教育在全球仍是一个非常欠发达的领域，但现在有了AI的加入，我鼓励慈善家参与其中。比如，结构化教学法能让教师有更清晰的教学方式，我们已经在一些地区看到了很好的成果。
6. Aria Finger：我很赞同你的观点。我想有些人会觉得这是“狼来了”的故事，比如20年前说MOOCs（大型开放式网络课程）会改变教育，但现在很多人仍持怀疑态度。
Bill Gates：确实应该有这种质疑。
7. Aria Finger：那么，教育真的已经被改变了吗？你能谈谈纽瓦克的第一大道小学（First Avenue Elementary school in Newark）的情况吗？显然你非常关注公平性。这是一种可以复制和推广的模式吗？
Bill Gates：我非常喜欢Khan Academy，但它主要为有上进心的学生提供服务。在过去的八年里，他们一直在思考如何进入课堂，如何与教师合作形成互补。是的，计算机和互联网的普及确实有所提升，疫情实际上也促进了这一点。Sal Khan（Khan Academy创始人）和我是OpenAI最早邀请使用ChatGPT-4的两个人。许多有趣的功能，比如写诗和创作歌曲，其实是萨尔教我的。我都不知道它还可以像莎士比亚一样写作，这很惊人。因此，他投入了大量资源，得到了盖茨基金会和其他机构的支持，开发了Khanmigo。
在上一个学年，Sal把Khanmigo应用在少数几所学校，包括新泽西纽瓦克第一大道小学。我去那里与教师和学生见面，亲眼看到了它的效果。你会遇到一些明显超前的孩子，在传统的“工厂式”课堂中，一个班有30个学生，往往需要帮助一些孩子补课追上进度；与此同时，那些领先的孩子可能也不舒服，因为他们领先所以可能不想学了，或者其他。而个性化导师功能则让这些学生有时独立学习，有时帮助其他同学。此外，Khanmigo配合Khan的仪表板功能，当老师早上进教室时，不用收集作业，而是直接查看仪表板，了解谁昨晚登录学习、谁遇到问题以及他们的学习进展。
老师可以为每个学生提供即时反馈，并将家长连接到系统中。甚至提交作业也不再是交纸质作业，而是提交AI会话。老师可以对AI提问：“学生完成了多少？有什么建议可以帮助他们改进初稿、语法或逻辑？”
亲眼看到这一系统的效果让我更坚定了将其推广到课堂上使用的信念。通常，当有新的工具时，大约10%的老师会接受并取得显著效果。但当强制剩下90%的老师使用时，效果往往会消失。因此，关键在于如何让这种系统得以规模化推广。尽管AI进步迅速，我们仍需保持谦逊，因为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但所见所闻让我对未来更加乐观。
8. Reid Hoffman：有时候，人们会忽视你和基金会解决问题的方法不仅仅是“每救活一条生命的成本”等量化指标，还有系统思维。那么在教育中，有哪些非技术相关的变革杠杆？例如，有哪些政策是我们（美国或全世界）应该考虑来改善教育的？
Bill Gates：关于不允许学生在学校使用手机，有很多不错的数据，且在这方面有一些很好的工作成果。另外，有数据表明男孩可能应该晚一些开始上学，学校的上课时间也应该推迟。特许学校的实践也表明，延长学校时间和学年极为有益，此外，加强家长的参与，了解孩子的学习困难并与家长沟通也非常重要。虽然数字工具会让有意愿参与的家长更容易加入，但在有特许学校的社区中，即使大多数孩子仍在公立学校，这些公立学校也会参与竞争，它们要么采纳这些做法，要么寻找自己的方式。比如在新奥尔良、华盛顿特区和奥斯汀等地，学校的表现有所提升。因此，在我们尝试将AI融入教育的同时，也应确保吸收这些已有的实践经验。
Part.03AI的未来挑战与机遇
9. Aria Finger：“借用”你自己的一个问题，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与2100年的人见面，你会问他们什么？
Bill Gates：我会问他们如何应对AI带来的挑战和机遇。你之前提到我认为生活在改善，这在客观上是对的。当然，总有一些小插曲，比如核武器、生化武器，现在AI也加入其中。不过，过去50年，生活总体上确实有所改善，尤其是对于女性、同性恋群体等。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有点可悲，因为我们太以问题为导向了，我们不太会反思。
所以，我会带着“世界其实还不错”的观点，但我希望从2100年的人那里听到他们如何避免了我称之为四个“历史小插曲”的问题：AI、核武器、生化武器和两极化。这包括人们如何共存、合作，以及政府如何在AI的影响下适应，采用不同的方式来征税和监管。
10. Reid Hoffman：你认为人们应该期待未来三到五年AI带来哪些变化？
Bill Gates：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有时甚至很难完全理解。没人预料到，AI的发展会先在白领工作中取得突破，而不是蓝领工作。比如在《Life 3.0》一书中，作者提到了“任务难度山”：计算机会先解决简单任务，像仓库工作这样的蓝领任务还在“低地”徘徊，尚未实现自动化。而诊断辅助、撰写法律文件和编程等复杂任务则位于“山顶”，更难攻克。所以，这样的发展顺序确实出乎意料。不过，未来的“蓝领机器人”将可以接收指令，比如前往建筑工地帮忙，或到餐厅、酒店清洁房间。即便一开始它们在家庭中只能短暂工作一小时，不会常驻，我仍然相信这种技术将在未来十年内轻松实现。
11. Reid Hoffman：回到你最初的设想——每个人的桌上都有一台帮助人们工作和生活的电脑，如今AI的发展让自然语言（如英语）成为最被广泛使用的编程语言，每个人都将拥有一个编码助手，而不仅仅是一台电脑。你认为这种变化会如何改变世界？
12. Aria Finger：好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分享一下，如果未来15年一切顺利，我们可能实现的目标是什么？第一步是什么？
Bill Gates：未来的积极前景如此美好，以至于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如何利用时间。可以称之为一种新的“信仰”或“哲学”：在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中，我们如何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如果进展顺利，疾病、粮食、气候等问题将大部分得到解决。下一代人将有机会思考：“既然曾经稀缺的资源不再稀缺，我们该如何利用这些新优势？”
比如，是否应该限制AI在某些领域的应用，让人类保留一些独特体验？比如，你或许不希望机器人来打棒球，因为它们会过于强大，可能会被“禁止上场”。那么，这样的限制应推广到多广的范围？我们已经习惯了资源短缺的世界，而我希望能有机会看到更多人开始重新思考这些深刻的意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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