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之术就是封建帝王治国治民的权术,今人一提起南面之术,仿佛总与阴谋之类的事情形影不离,其实平心而论,古代帝王的某些举措,在识人用人与调配国力上,也不失为一门艺术,有其一定的认识价值。
康乾盛世的出现,与康熙、雍正和乾隆三位帝王的南面之术中的选人用人,更是分不开的。康熙二十三年(1684),清圣祖南巡过南京明故宫,作《过金陵论》,总结明亡之教训说:“万历以后,政事渐弛,宦寺、朋党交相构陷。门户日分而士气浇漓。赋敛日繁,而民心散。闯贼以乌合之众唾手燕京,宗社不守。马、阮以嚣伪之徒,托名恢复,仅快私仇。使有明艰难创造之基业,未三百年而为丘墟,良可悲夫!”
康熙的这一总结是中肯的,他以明亡为鉴,治理天下以延揽人才为务,同时也是为了笼络汉族知识分子。康熙十七年(1678)正月乙未,下诏开博学鸿词制科,强调“一代之兴,必有博学鸿儒振起文运,阐发经史,以备顾问”。这次考试所取陈维崧、朱彝尊、施闰章、毛奇龄等人,都是著名的知识分子。当然也有如顾炎武、李颙等坚持明遗民操守的学者不赴试,然而这并没有妨碍康熙笼络汉族人才目的的实现,特别是让有故国之思的汉族学者到“明史馆”中去修《明史》,更是棋高一着。
康熙设立南书房,选翰林文才人品兼优者入值,代拟谕旨,讲求学业,或备顾问,有意削弱议政王大臣会议与内阁的部分职权,又抬高了一些文人的地位,并使君权得到加强,可谓一箭三雕之举。至于拜谒孔庙,祭扫明孝陵,也都是康熙笼络人心之举,是其南面之术的表现。
对于汉族知识分子,康熙也有其凶狠的一面。戴名世《南山集》案就是他发动的一场冤案,其目的也无非是杀一儆百。其他如庄廷《明史》案的株连、两次科场案的矫枉过正,无不显示出康熙南面之术残酷性的一面。
封建统治者崇尚人治,轻蔑立法。强调“治人”,只能依靠帝王的“慧眼”。康熙寻求“治人”之术是树立清官吏样板,以奖掖清官廉吏的方法,对抗人治社会必然产生的腐败。由于个人精力有限,康熙先从督抚等封疆大吏抓起,认为这些地方大僚如果能以廉洁自律,下面的州府县官就不会为害一方。
通过表彰清官反腐倡廉,这是康熙的用心。在康熙一朝,有几位著名的清官传扬后世,如张伯行、于成龙、彭鹏、施世纶、汤斌、赵申乔、李光地等等,不一而足。对于清官的标准,康熙也并非求全责备,而是有一定的宽容度的,其结果是康熙一朝有不少流芳百世的清官廉吏,但也有许多遗臭万年的贪官污吏,特别是康熙后期,贪风几乎不可收拾。
作为最高统治者,康熙勇于决断,这是其南面之术的重要内容。康熙十二年(1673),围绕吴三桂撤藩问题,众说纷纭,康熙力排众议,认为“其势已成,撤亦反,不撤亦反,不若先发制之可也”。在与三藩8年的对峙中,康熙大胆起用汉人,破格提拔张勇、赵良栋等汉将,显示了他政治、军事手段的高超,终于平定了这场叛乱。康熙时年28岁,年轻有为。在收复台湾时,康熙则大胆起用降将施琅,用人不疑,终于使台湾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康熙曾说:“有治人,无治法,但真能任事者亦难得。朕观人必先心术,次才学,心术不善,纵有才学何用?”这一思想决定了他识人用人的方略。
康熙“御门听政”勤奋,屡屡出外巡视,包括六次南巡、三次东巡、一次西巡以及多次出塞等,不辞劳苦,这对他了解下情、整顿吏治都是必不可少的,而其南面之术也是建立在这一勤政的基础之上的。
雍正的南面之术以严猛苛察为要,不同于乃父的治术。密折制度在他手中完善,成了他监督臣属与臣工间互相监督的手段。火耗归公与养廉银的实行,从制度上抑制了上涨的贪风,是偏向于“治法”的举措。然而从本质上讲,雍正所遵行的仍然是“有治人,无治法”的路子,讲求“治天下惟以用人为本”,但他一改康熙宽容之风,而施以明察之法,这就不是仅清廉勤事即可称好官的时代了。
雍正七年(1729)十月初七日,广西巡抚金鉷上奏折,雍正朱批:“朕之观人,实另有一番至理,非人之以外像而可卜度者。若不能诚其意,竭其忠,致其敬,极其公,若在聪明作用、学问本领、迎合卜度边模拟,希朕如此信重,则误矣。”在王国栋的奏折上朱批:“巡抚一官,原极繁难,非勉能清、慎、勤三字便可谓胜任也。用人虽不求备,惟至督抚必须全才,方不有所贻误,若无包罗通省之襟怀,统驭群僚之器量,即为不称厥职。”
雍正所赏识的官吏是干练且能收实效的人,而不是那虚张声势或只搞“花架子”的人。鄂尔泰是雍正的宠臣之一,属满员,极其能干,雍正十年(1732)二月,雍正下旨,直接让大学士鄂尔泰节制云、贵、广西三省。鄂尔泰不负重望,运筹调度,剿抚兼施,让
“苗人怀德畏威,抒诚内向,疆域开拓,边境辑宁。数年以来功绩,实非寻常可比”
。雍正授鄂尔泰一等伯爵,世袭罔替。
李卫也是雍正的宠臣,以善究治盗案受到雍正赏识,不几年即署刑部尚书,调直隶总督。又以他遇事敢言,不顾情面,因而被雍正誉为“督抚楷模”。另一位宠臣田文镜,以治下严厉著称,官至河南山东总督兼北河总督,也被雍正誉为“巡抚中第一”。
除上述者外,张廷玉则是雍正宠信的中央大臣,雍正甫一即位,即入值南书房,以“公慎”受到雍正的赏识,不几年即进保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后又充军机大臣。雍正临终时,张廷玉与鄂尔泰同受顾命,“遗诏以廷玉器量纯全,抒诚供职,命他日配享太庙”。
对于自己的敌对势力或可能产生威胁的人,雍正绝不手软。他先后用极残酷的手段除掉了与自己争帝位的几个兄弟,又将曾拥戴自己的大臣年羹尧与隆科多先后置于死地。这些都显示了雍正治术的刻薄狠毒。
为劝谕化导地方风俗,雍正还别出心裁地先后在浙江、福建、广东、湖南等省差遣观风整俗使,于山西设巡察,于陕西设宣谕化导使等。虽属权宜之计,却是这位善于出奇制胜的帝王的神来之笔,丰富了其南面之术。
乾隆的南面之术,不出康熙与雍正二帝的范围。其即位之初,有意与乃父作为反其道而行之,向臣下传达出一种胸有成竹的信心,也算是治术之一。《啸亭杂录》中记载了乾隆的作法:
“纯皇帝即位时,承宪皇严肃之后,皆以宽大为政。罢开垦、停捐纳、重农桑、汰僧尼之诏累下,万民欢悦,颂声如雷。吴中谣有“乾隆宝,增寿考;乾隆钱,万万年”
之语。
乾隆的作为承雍正苛察严猛之后,符合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之理,本无可讳言。但“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贵为天子,当然不愿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头上。偏偏有一位不知有些事只能干、不许说的奥妙的四川巡抚王士俊,密折陈时政:“近日条陈,惟在翻驳前案,甚有对众扬言,只须将世宗时事翻案,即系好条陈。传之天下,甚骇听闻。”这一下子惹恼了乾隆,声称自己作为乃“泣奉遗诏,向后政务应从宽者悉从宽”,本无违父命。于是这位不知深浅的王士俊差点儿因此掉了脑袋。
乾隆前期颇思有所作为,整顿吏治也雷厉风行。但随着贪官污吏越整越多,已呈现出制度性的危机时,乾隆也就无可奈何了。加之他本人之奢侈大大超过了乃祖、乃父,大贪污犯和珅也受到了他的大力保护,吏治每况愈下,康乾盛世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在封建社会中,无论帝王南面之术如何高明乃至花样翻新、出人意料,也终究逃不出独裁专制所带来的制度性危机。于是一切“丰功伟绩”在后人看来,也不过昙花一现而已。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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