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国强，是陕北一个叫杨家沟的村里人。1977年那个深秋的夜晚，永远地改变了我的人生。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恍如昨日。
小兰是1974年来我们村的知青，是北京一个中学教师的女儿。她性格温婉，待人和气，在村里的卫生所当了三年赤脚医生。那时候，我在生产队干活，经常能看到她背着药箱，走村串户给人看病。
记得我第一次和她说话，是因为我娘的风湿病。那天我挑了满满一担粪，不小心扭了腰。我娘心疼我，非要拉着我去卫生所。小兰给我娘号完脉，又给我擦了红花油，还叮嘱我要多休息。从那以后，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特别温柔。
我是村里有名的庄稼把式，地里的活没人能比得过我。每次社员评工分，我都是全队最高的。小兰知道后，总是在吃饭的时候给我多打一勺菜，说是干活的人得多补补。
慢慢地，我们熟络起来。有时候她去地里出诊，我就找借口跟在后面，帮她拿药箱。她也会在我干活的时候，特意绕到我跟前来，给我递一个煮鸡蛋或是一个红薯。
那时候，村里人都说我和小兰有点啥。我爹骂我："你可别想些没影子的事，人家是城里姑娘，是知识分子。"可我心里明白，小兰对我也是有意思的。
1976年春节，我鼓起勇气，用一个月的工分换了两尺红布，让她给我缝个装钱的荷包。她红着脸收下了，没过几天就给我送来，上面还绣了一朵小花。我把那个荷包贴身带着，走到哪都不离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在悄悄滋长。我开始规划未来，想着等再攒些工分，就跟她表明心意。可是天有不测风云，1977年秋天，她突然接到了返城的通知。
那天晚上，我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她。月光如水，照在她清秀的脸庞上。她把头靠在我肩上，轻声说："国强，我不想走。"
我攥着她的手，也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这是命运给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她是城里人，有知识有文化，总要回到属于她的地方。而我，只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
"国强，我有个请求。"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我想..."
"你别说了。"我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要走，我不会拦你。你要相信，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在这里等你。"
她紧紧地抱住我，泣不成声。那一刻，我们都明白，有些承诺虽然美好，却不一定能够兑现。但年轻的心在那一刻，依然愿意为爱付出一切。
第二天一早，小兰就走了。临走时，她给我留下一封信和一张照片。照片是她穿着白大褂站在卫生所门口的样子，笑得那么温暖。信里说，让我好好生活，等有机会，她一定会回来看我。
从此，我更加拼命地干活，好像只有累得筋疲力尽，才能忘记那些不舍。村里人都说我傻，错过了好几个说媒的机会。但我始终记着她的话，等着她回来。
时光飞逝，转眼过了二十多年。这些年，我没有娶妻，但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学会了开拖拉机，后来又靠着勤劳和智慧，成了村里第一个养猪专业户。1985年，我还被评为县劳动模范。
2000年的夏天，村里修了柏油路。一天，一辆轿车开到了村口，从车上下来一位优雅的女士。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小兰，虽然两鬓有了白发，但眉眼间依然是那个温婉的姑娘。
"国强，你还记得我吗？"她站在我面前，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会不记得？"我笑着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已经泛黄的布荷包，"你给我绣的荷包，我一直带着。"
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这些年，我一直很内疚。回城后，我被分配到了医院工作，后来又考上了医学院。现在是个主任医师了。"
我打量着她，如今的她确实像个大城市的医生，而我依然是个黝黑的农民。我笑着说："你能有出息，我由衷地为你高兴。"
"国强，对不起。"她哽咽着说，"当年我...我太年轻，不懂得感情的分量。这些年我结过婚，但一直过得不快乐。每次想起你，心里就特别愧疚。"
我摆摆手："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愧疚的？咱们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看我，这些年过得也不赖。"说着，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养猪场，"这可是我的心血。"
她仔细打量着我的脸："你还是那么善良，那么温暖。"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我这些年的一点心意，就当补偿给你。"
我没有接："不用了。你能回来看看，我就很高兴了。"
临走时，她站在村口，久久地看着这片黄土地。我知道，她是在回忆那些逝去的青春岁月。
"国强，那年的誓言，你还记得吗？"她突然问。
"记得。"我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看看。"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们都明白，有些情感，不是单纯的等待就能圆满。生活中的每个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人生轨迹。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已经安享晚年。虽然没有儿女绕膝，但这些年来，我把全部的爱都给了这片土地。现在的杨家沟早已旧貌换新颜，我的养猪场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农业示范基地。
人生啊，就是这样。有些情，刻骨铭心却不能相守；有些人，深深爱过却要放手。但我从不后悔当年的选择，因为正是那份情感，让我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坚持。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说我傻，为了一个不可能的承诺，耽误了自己的一生。但我知道，那不是耽误，而是我对自己青春最好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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