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七年四月七日,甘肃庆阳街头,一帮国民党士兵正在到处张贴告示,说是中午要处决一名革命者。
消息不胫而走,当地老百姓放下活计,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结伴同行,纷纷赶往刑场凑热闹。
两辆军车缓缓驶入刑场。那辆大车刚停稳,一名双手反绑的犯人就被拖下车,衣衫褴褛,浑身血迹,看上去特别可怜。
两名国民党士兵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大步流星就往高台上走,到了台中央,立刻把他朝地上一扔……
“这人是陈斌书记吗?他怎么被抓住了呀?”
“是他!我以前在街上见过陈书记,哎!太可惜了!”
“他可是个好人,现在被打成这个样子了!”
“老天没眼呀!”
……
围观群众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三五成群,互相低声议论着台上即将行刑的人。
这时,吉普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位国民党军官模样的人,穿着笔挺的制服,快步走上了高台。
他伸出两只胳膊,手掌朝下,不断朝台下老百姓摆摆,示意大家安静点,开口说道:“乡亲们,大家听我说,我们国军是仁义之师,只要跟我们合作,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突然,原本台上躺着的陈斌开始慢慢挪动,上半身缓缓从地上立了起来……或许是膝盖伤太重,他费劲试了几下,整个身子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好放弃,就这样跪在台上,眼睛开始望向台下的老百姓。
国民党军官并未看见,仍站在前面讲话:“欢迎你们举报所有共党分子,一旦查实,举报者将获得高额赏金……”
陈斌环顾四周,听了他的话,刚要张口反驳,对围观群众说点什么,眼睛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心里暗自吃惊:李叶怎么也会在这里?!她难道要救我吗?!……
李叶站在人群里,眼神坚定望着陈斌,时而转身张望,似乎还朝陈斌轻轻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陈斌忽然对着人群大声高喊:“家里有狗!快走!快回家,家里有狗!快回家……”
围观群众不明所以,纷纷转头往后面看,哪里有什么狗?!连个人影都也没有了,心里不由开始嘀咕:“陈书记是不是发疯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国民党军官正说得兴起,突然被打断了,恼羞成怒,转身快步走上前,抬脚对着陈斌狠狠踢了过去,嘴里骂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陈斌一头栽倒在地,嘴里却仍然在继续喊“快回家!”看上去好像真的疯了一样。
国民党军官转向人群,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回头看看还在地上喊叫的陈斌,立刻没了兴致,转头朝台下走了。
别人听不懂,台下的李叶却瞬间明白,这是陈书记叫她们撤退的暗号,不用救他!这是敌人设下的圈套。
所谓的“狗”就是指白狗子,或者走狗。“家”当然是指革命根据地,意思就是“这是叛徒故意设下的陷阱,赶快走吧。”
李叶偷偷瞄了瞄旁边的几名同伴,低声商量了一会儿,与同伴们悄悄从人群里溜了出去。
现场早已一片混乱,有大声说话的,有扎堆议论的,有争论不休的,谁也没注意她们的撤离。
李叶走到刑场外面,猛然发现到处都是国民党士兵,一个个荷枪实弹的,赶紧低下头,与同伴们快速散开,混进人群。
不久,刑场方向传来几声刺耳的枪响,李叶的眼泪夺眶而出,知道陈书记英勇牺牲了。
她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揪出可恶的叛徒!一定为陈书记报仇!
一个月前,蒋介石一声令下,胡宗南立即集结二十三万大军,从宜川、洛川兵分两路,准备进犯延安。
庆阳距离陕甘宁边区仅有几十公里,革命之火早已在县城燃烧了十来年,首当其冲成了国民党大军攻占的目标。
因为城里驻守红军部队少,面对敌人突如其来的进攻,尽管战士们奋勇杀敌,无奈国民党部队人多势众,武器装备精良,两天后还是宣告失守了。
陈斌作为庆阳县县委书记,命令全体人员转入地下活动,并设立多处交通联络点,告诉大家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不过,此时还需要派人前往延安传递情报,告知庆阳城内目前处境,以及国民党部队的动向。
这天,陈斌找到庆阳县妇女主任李叶商议对策,最后决定亲自去延安跑一趟。李叶不同意,说道:“我去吧!我是女的,不容易招惹白狗子们怀疑,我保证完成任务。”
“我就是考虑到你是女的,才决定叫你留在城里,以后方便去联络同志们。”
“陈书记,我的枪法你是知道的,几个白狗子根本不是我对手,这个任务还是交给我吧!”
“不用说了,去延安的路,我比较熟,你留在城里吧。”,陈斌看到李叶还要争辩,正色说道:“李叶同志,这是命令。”
李叶知道陈斌的脾气,不再勉强了,说道:“那好吧,陈书记路上要多注意安全。”
“嗯,没事的,过几天我就回来了。”陈平故作轻松说道,“我不在庆阳的时候,这里的工作就全部交给你了。”
李叶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回头说道:“那我走了,书记你要多保重。”
“你也保重。”陈斌回答道,转身回到书桌前,继续埋头写文件。两人都没想到,这一别,最后竟然成了此生的诀别。
第二天中午,陈斌假扮成外地商贩模样,开了放行条,顺利通过了国民党士兵的盘查。
他刚想出城,看见路边的悦来客栈,大门紧闭,心里觉得奇怪:难道谷大成生病了?我还是进去看看,顺便问问最新的情报。
“老二,我是老四,我家的墙塌了,过来你这里避一避,快开门。”陈斌到了门口,用“暗号”说道。
“来啦!”听见屋内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嘎叽”一声把门打开了。
陈斌跨进屋,转身探出脑袋朝从门外瞅了瞅,刚想关上门,然后问谷大成怎么回事?门后却闪出两个人影,一个用双手死死抱住陈斌,一个拿着带药味的手帕直接就朝脸上招呼……
陈斌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看清人,眼睛就不听使唤,马上昏迷了过去。
庆阳监狱,审讯室传来一阵阵“啪啪”的响声,夜里听上去有些瘆人。
陈斌的两只手腕被拷在悬空的锁具上,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却依然不肯说一个字,一直用鄙视的眼神盯着行刑的士兵。
“快点说!”士兵嘴里大声喝道。右手却不停歇,高高举起皮鞭,再一次狠狠打在陈斌的身上。
陈斌的嘴里痛苦的闷哼一声,不一会儿又抬起头,依旧不说话。皮鞭“啪”的一声再次落下来,不偏不倚抽在陈斌的脸上,鲜红的血慢慢冒了出来。
“这家伙嘴挺硬的!”士兵嘴里说着话,再次扬起皮鞭,正准备继续打的时候,坐在桌子上的一名国民党军官站起身来,忽然开口说道:“算了,别打了,今晚不审了,把他丢回牢房里去,明天咱们再继续审!我就不信他不说!哼哼!”说完,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了。
李叶刚要休息,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却是交通站长老马。
“不好了!李主任,咱们陈书记被敌人抓了!”老马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对着李叶说道。
“老马,进屋慢慢说,别着急。”李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老马说道。
老马边走边用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李叶,继续说道:“这是潜伏在监狱的同志送来的情报。悦来客栈暴露了!谷大成同志也牺牲了!除了陈书记之外,还有四名同志上门去联络也被捕了!”
李叶接过纸条,边看边问:“知道谁是叛徒了吗?”
“还不知道!正在查。”
“要快点查出来,马上通知其他同志不要去悦来客栈了。”
“我过来的时候已经通知了。对了,潜伏的同志还带了口信!”
“快说!”李叶眼睛看着老马,焦急的说道。
“他说,如果要救陈书记的话,最好快点行动,因为他听到风声说,国民党已经打算动手了,说是要拿陈书记“祭旗”立威,彻底震慑住庆阳的老百姓,以后乖乖听话……”
“行!我明天就找同志们商议计划,马上就展开行动。”
“那敢情好!李主任那我先走了,我还有事要忙。”
“好的!路上小心点。”
一九四七年四月七日早上,李叶急匆匆找到老马,两人在裁缝铺碰面。
“可恶的白狗子!怎么就那么着急着杀陈书记?!”李叶急得直跺脚,恨恨的说道。
“谁知道!现在满大街都是他们贴的告示!听说中午就要执行,这该怎么办呀?!”老马也慌了,回答道。
“这样吧,我带几个人先去刑场那边看看,你马上去联系同志们集合,带上武器准备在外面接应。”
“不行!李主任,还是我带人去刑场救书记吧,你去联系同志们。”
“老马你就别磨叽了,你是我们交通站长,当然是你去联系同志们更快更省事。”
“那好吧,李主任你可千万别冲动,等我们到了再动手!”
“知道啦,我会见机行事的,老马你快去吧。”
可惜,最后营救行动还是失败了,陈斌为了避免更多的同志流血牺牲,不停高喊暗号让大家从速撤退,自己却英勇就义了。
一九五零年,李叶请求组织将自己调回庆阳工作,因为心里有一个疙瘩,当年出卖同志的叛徒,一直没有找出来。
两个月后,李叶明察暗访,终于有了重要线索,悦来客栈的新主人谷老四和何玉林有重大嫌疑。
谷老四是谷大成的堂弟,解放庆阳前夕,他也参加了革命,也可以算是“同志”,后来不知何故又退出了部队。他接手“悦来客栈”以后,为了招揽生意,经常暗地在店里聚众赌博,从事非法活动。
李叶正是抓住他这个破绽,带领侦查员们突然袭击,最后将谷老四与何玉林一同抓捕归案,并连夜展开了突击审讯。
谷老四终于招架不住,承认了当叛徒的犯罪事实,供出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谷老四一直垂涎堂哥谷大成的“悦来客栈”,妄想据为己有。可是堂哥是共产党的交通员,因而迟迟不敢动手。
国民党部队攻入庆阳,谷老四觉得机会来了,于是花钱买通了在国军工作的何玉林,两人一通鼓捣,合谋杀害了谷大成,最后以“悦来客栈”这个中共联络点为诱饵,用“守株待兔”的方式先后抓捕了陈斌,以及其他前来联络的同志。
一九五一年四月,谷老四被判处死刑,何玉林被判无期徒刑。经商议,谷老四被带到当年陈斌牺牲的地方,就地处决。
李叶带着一束鲜花走到烈士陵园,站在陈斌墓前屋,眼含热泪说道:“陈书记,当年的叛徒今天处决了,我终于给你报仇了!此后也心安了。”
一九七五年,七十三岁的李叶因病驾鹤西去。闻知噩耗,中共甘肃省委、陕西省委、庆阳县委等政府部门派专员参加了追悼会。
新时代的盛世太平,现今社会的幸福生活,都是无数像陈斌、李叶这样的英雄烈士们用鲜血和青春换来的,他们用坚定的信念托起今天的太阳。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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