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词话》里的潘金莲一直以来,有一个困扰她由来已久,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那就是睡人无数的西门庆,居然会被韩道国的浑家(即老婆),那个长着一副大摔瓜脸的王六儿,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众所周知,西门庆家里妻妾成群,有一妻五妾,可谓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作为五娘的潘金莲在西门庆的家中,有一个强劲的对手,那就是六娘李瓶儿。
说起来,单论颜值潘金莲也不算低,可是如果跟李瓶儿相比,并没有任何优势。反而还有一个明显的短板,那就是李瓶儿的身子天生的又白又软,在这方面潘金莲是自愧不如。
更何况李瓶儿进门后,肚子非常争气,后来还很快就给西门庆生下了一个宝贝儿子官哥儿。此后,更是母以子贵,在一众妻妾当中备受西门庆的宠溺,抢尽了潘金莲的风头。
而在西门庆的家中之外,潘金莲也有一个强劲的对手,那就是西门庆的姘头——好风月的王六儿。
王六儿第一次出场亮相,是在小说的第33回“陈经济失钥罚唱,韩道国纵妇争锋”。作者兰陵笑笑生在介绍西门庆绒线铺刚刚雇下的伙计韩道国时,提到了他的浑家“乃是宰牲口王屠妹子,排行六姐,生的长挑身材,瓜子面皮,紫膛色,约二十八九年纪。”
这个王六儿不甘寂寞,居然跟自己的小叔子韩二,一个街头的小混混勾搭成奸,惹得街坊上左邻右舍的一些浮浪少年都看不下去,有一回大家齐心协力,将正在偷情的这对无良男女给抓了个正着,把他们扭送到了当地的基层治安机构厢铺里。
彼时的韩道国因为刚刚到西门庆那里做事,和自己的老板西门庆还不太熟,只得通过西门庆的狐朋狗友应伯爵找到西门庆,通过西门庆的关系,最终才把这件事情给摆平了。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西门庆对这个跟自己小叔子偷情的王六儿,有了些许的印象吧。
西门庆和王六儿第一次见面,是在小说的第37回,“冯妈妈说嫁韩氏女,西门庆包占王六儿”。当时西门庆急于要给自己的政治靠山,东京汴梁蔡太师府上的翟管家,物色一个好生养的年轻女子,冯妈妈推荐了韩道国王六儿夫妇的女儿韩爱姐。
这一日,西门庆应约来到王六儿家,要来看看这个韩爱姐到底长得如何,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领导要最后来“把把关”,免得到时候送到东京,翟管家不满意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等到西门庆到了王六儿家,当王六儿领着韩爱姐出来拜见的时候,作者兰陵笑笑生写道:“这西门庆且不看她女儿,不转晴只看妇人。见她上穿着紫绫袄儿,玄色缎红比甲,玉色裙子,下边显着趫趫的两只脚儿,穿着老鸦缎子羊皮金云头鞋儿。生的长挑身材,紫膛色瓜子脸,描的水鬓长长的。”
西门庆一见之下不由得心摇目荡,不能定止,口中不说,心中暗道:“原来韩道国有这一个妇人在家,怪不的前日那些人鬼混她。”王六儿见到了自己的大金主西门庆,也是大爹长、大爹短的,嘴巴别提叫得多欢了。
此时的西门庆便已经有意要刮剌上这个王六儿了。等到韩道国和西门庆的家人来保护送韩爱姐上东京汴梁翟管家那里之后,西门庆就迫不及待地找来冯妈妈,让她去王六儿那里探探口风,算是投石问路。
很快冯妈妈带来了好消息,王六儿那边传来了话,“既是下顾,明日请他过来,奴这里等候。”
第二日下午时分,西门庆便应约来到王六儿处,二人还假模假样地一阵寒暄,才进入到此行的正题——两个人第一次亲密接触。
而好风月的王六儿在床上有两个比较特殊的癖好,限于尺度的关系我们在此就不便直说了,作者兰陵笑笑生只是强调王六儿的这两大癖好,“正可在西门庆的心坎上”。当日这两人在床榻之上,意犹未尽,一直缠绵到起更时分。
西门庆临走之时,王六儿还和他约下,“爹到明日再来早些,白日里咱破工夫,脱了衣裳好生耍耍。”如此泼辣大胆、没有廉耻的不要脸的淫妇,估计即便是西门庆也难得一见。
让我们现在的读者大跌眼镜的是,西门庆包占王六儿一事,王六儿居然没有对自己的老公韩道国藏着掖着,等到韩道国从东京回来,王六儿便向韩道国和盘托出。
而这个韩道国听了,说道:“等我明日往铺子里去了,他若来时,你只推我不知道,休要怠慢了他,凡事奉承他些儿。如今好容易赚钱,怎么赶的这个道路!”
王六儿笑道:“贼强人,倒路死的!你倒会吃自在饭儿,你还不知老娘怎样受苦哩!”
这大概要算是《金瓶梅词话》里,最让人“三观”碎了一地的夫妻对话吧!
西门庆自从在外边刮剌上了这个王六儿,就出资替她狮子街石桥东边,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买了一所房屋居住。门面两间,到底四层,一层做客位,一层供养佛像祖先,一层做住房,一层做厨房。
西门庆但来王六儿家和她厮混,韩道国就非常识趣地待在绒线铺子里上宿(即值夜班),让他的老婆陪着西门庆自在玩耍。
朝来暮往,左近的街坊人家也便都知道了王六儿家的这件丑事。按照作者兰陵笑笑生的说法,西门庆一月之间至少要来三四次,与王六儿打得一似火炭般热。
王六儿和西门庆刮剌上了之后,依仗着西门庆的权势,还在苗青害主一案中捞取了些许好处,好处费是对方托人送来的五十两银子和两套妆花缎子衣服。
不过,让王六儿没想到的是,西门庆告诉她,苗青这个案子事关人命,关系重大,绝不是几十辆银子就能够摆平得了的,让她赶紧把别人送给她的那些财物都给退了。这算是市井出身的王六儿闹的一个笑话吧。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小说的第50回“琴童潜听燕莺欢。玳安嬉游蝴蝶巷”,西门庆在得到了西域胡僧的房中药之后,为了检验一下这个药效究竟如何,迫不及待地来到位于狮子街的王六儿的新家,找到王六儿来做“临床检验”。
在小说的第61回“韩道国筵请西门庆,李瓶儿苦痛宴重阳”,作者兰陵笑笑生借助西门庆和潘金莲的之间对话,透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大概就在这个时候,敏感的潘金莲已经意识到了西门庆和王六儿之间的偷情关系。
只是令潘金莲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西门庆究竟看中了王六儿哪个地方,因为在同样作为女性的潘金莲看来,这个王六儿就是“贼没廉耻的货,一个大摔瓜长淫妇,乔眉乔样,描的那水鬓长长的,搽的那嘴唇鲜红的,倒像人家那血毴。甚么好老婆,一个大紫膛色黑淫妇,我不知你喜欢她哪些儿!”
潘金莲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和她争夺性权利的王六儿,这个分了她一杯羹的女人,在她看来是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
潘金莲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西门庆,会被这个已经身为人妻的王六儿迷得五迷三道的。说起来这简直是对她莫大的羞辱,如果这个王六儿真的长得像天上的嫦娥那般,也许潘金莲多多少少还能够释怀些。
说起来,导致西门庆最后纵欲而亡的间接凶手里,王六儿肯定要算一个。事见小说的第79回“西门庆贪欲得病 吴月娘墓生产子”。
西门庆死后,王六儿想着自己和西门庆毕竟还有这么一段“婚外情”,这一日她备了张祭桌,一身乔素打扮,坐着轿子来到西门庆家来给他烧纸。
王六儿在西门庆的灵前摆下祭祀,只顾站着。站了半日,没想到偌大的西门庆家里,根本就没个人儿出来负责接待,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这就为她日后和韩道国卷款潜逃东京,投奔他们的女儿韩爱姐那,埋下了一个长长的伏笔。
不过,几年之后蔡太师倒台,韩道国一家三口流落到临清,邂逅了当时已经发迹的西门庆的女婿陈经济。
靠着陈经济的帮助接济,韩道国一家总算在漂泊不定之后,过上了几天安稳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后来陈经济被过街鼠张胜杀死,与陈经济相见恨晚的韩爱姐,不听父母的劝阻,执意留下来为陈经济守节。
韩道国夫妇只得跟着王六儿的姘头湖州客商何二官人流落到了湖州。
最后,兜兜转转了一圈的王六儿,在老公韩道国死后,在乱世当中和自己之前通奸的小叔子韩二结成了夫妻。
这个王六儿居然有这么一个还算不错的归宿,作者兰陵笑笑生不知为何居然没有将天日昭昭,报应不爽的写作套路放到王六儿头上去。真是便宜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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