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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代中期北平的《戏世界》,曾对我善交女性知已有过专题报道。其中有一篇署名文章的题目是“红粉偏多女知己,如此坤伶有几人”。文章写道:“是日气候不佳,浓云遍布天空,自下午起,即大有雨意,各娱乐场莫不冷落不堪,惟独梁小鸾女士在长安演出的《玉堂春》,满坑满谷,座无隙地。足以证明梁女士艺术动人,拥有若干知音。前台观众,男客不谈,若干名闺及少奶奶均系专为梁女士而来,说明她对小姐少奶奶具有一种特殊的号召力,实非其他专以号召男性观众之坤伶所比。而坤伶中具有此种力量者又有几人?”
其实,如果说我对这些知音有什么特殊的号召力,还实在担当不起。不过,在我的生活中,特别是舞台生活中,女知己还是大有人在的。她们在各个方面都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帮助,令我终生难忘。
在我的女朋友中,有好几位都是绝对可以称为知己的,这里仅介绍林友鸾、卓意静、袁奇祯、李熹、张寿芬、杨菊秋、菊芬、叶蕙蓉、韩淑华几位。其中除林友鸾大姐和韩淑华妹妹仍然健在外,其他几位比我年长几岁的大姐均已作古西行,这篇儿短文就算作我对她们的一片悼念之情吧。
我的知己李熹,久住天津,她是袁世凯九公子袁克玖的太太,她是酷爱京剧的一位著名票友。 真懂戏、爱听戏、会唱戏,应工青衣。
梁小鸾、李 熹之《四郎探母》
我看她演出过《武家坡》、《大登殿》。她在吉祥戏院演出《四郎探母》、《坐宫》的时候儿,她扮铁镜公主,我陪她演肖太后。这些戏,都是由我给她说身段,由为我操琴的李德山先生为她操琴,扮相漂亮,嗓子不错,身段挺美,台上台下都很有人缘儿。那些年,我每年都得到天津中国大戏院演出,每次她都接我到她家住。为了看我的戏,她也常到北京来,有一次我在长安戏院贴演《玉堂春》,她还专程从天津坐飞机到北京,因此她曾经轰动北京报界。北京的《戏世界》写道:”7月18日是梁女士的出演之日,袁九太太在津宅接到北京电报,因平津火车正被阻碍,乃改乘飞机来平。此次系袁九太太生平第一次搭乘飞机,意在再听梁女士之二三场戏后则满意归津,不如此,则心感不安也。”
当年,我家住东城宝珠子胡同,她来北平,一般都在我家小住,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相当深厚的。
袁奇祯是袁家的第十一小姐,张寿芬是北京名门那家的大姑奶奶,家住东城金鱼胡同。她们都很喜欢听戏,也比较懂戏。我们不仅经常在一块儿研究京剧艺术,生活上也互相帮助,不演戏的时候儿就一块看电影儿、逛公园儿,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卓意静是民国时期的银行家周作民的儿媳,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她爱看名演员的戏,尤其爱看我的老师梅兰芳先生的戏。那时候儿,她家在北京的几个剧场都有固定的包厢,只要想听京戏,不用为票犯愁。1943年前后,她看了我的演出之后,觉得我是规规矩矩地按着梅先生的路子演出的,逐渐对我本人和我的戏码儿产生了兴趣,经友人介绍,我们相识了,经多年交往,我们相知了。有时候儿我到外地演出,她也追到外地看戏,那些年真有点形影不离了。其实,她不仅爱看戏,也常演戏,是一位相当活跃的票友儿。
卓意静
新中国成立之初,为支援抗美援朝,我们曾在长安戏院搞过义演,我请苏盛琴和琴师李德山分别给她说过身段调过嗓子。她在《女起解》和《玉堂春》中扮演苏三,请肖盛萱先生配演崇公道,由我帮她化妆,穿我的行头,用吴素秋的守旧,效果相当得好。后来还曾在长安戏院演过《虹霓关》,她演丫环,长安戏院经理杨守一扮东方夫人,由我反串王伯党。总之,在艺术上和生活上,我们都是知己朋友。
杨菊芬、杨菊秋,也是我的女知己。早在三四十年代,杨氏三姐妹曾经是京剧界大红大紫的人物儿,号称“杨氏三绝”。菊芬工老生,菊秋应工青衣,新中国诞生之初,我们曾经在一起筹建过“北京艺培学校”。后来,菊芬调中国京剧院。菊秋大姐可有点儿惨了,1956年艺培学校改为国营编制的北京市戏曲学校的时候儿,她被列为编外人员,经过和其他几位同志多次努力,才为她争取到了一点儿生活费,每月只有30元钱。她最最希望的是能争取办个“公费医疗”,可惜我们力不从心,始终未能实现。她家住东四。生前常到我家来,我比她条件富裕得多,因此,经常留她吃饭,有时也给她一些零用钱,数量不多,聊表心意。
杨菊芬、杨菊秋
叶惠蓉,是肖盛萱的夫人。当年,我常与肖老合作,我儿子梁秋管盛萱和惠蓉两口子叫干爹干妈,两家常来常往。“文革”中四嫂可为我帮了大忙,让我没齿难忘。“文革”开始的时候儿,我正在家养病,吉林省京剧院一位要好的朋友来电报,说造反派要揪我回去参加运动。
我唱了一辈子戏,哪儿经过这个阵势呀!于是先跑到袁奇祯家躲了起来。在此之前,她的家门被封,造反派不准她迈出大门,我曾经偷着从墙外头往墙里头扔香烟。如今她刚解除管制,就敢把我藏起来,实在让我钦佩。后来,我还到赵紫梅家住过一段,因为电话号儿本儿丢了,所以我的下落总不能保密,正当我左右为难的时候儿,四嫂子接我来了,一进门儿就说:“走,跟嫂子回家吧!”本来就爱哭的我,当时听了这句贴心话儿,顿时便泪流满面了。后来,我想,不能总在四嫂家藏着呀!我便离开了肖家,到天津我五姨家,又从五姨家转到了河北任丘县的六姨夫家。在这儿,没过多久吉林就派人把我抓回了单位,成了批斗的主要对象。不过,回想起来,这几位老大姐的为人,还是相当令人敬佩的。卓意静就曾经跟我说过,吉林的造反派就曾经找她调查过,她如实回答说:“我们在一块儿尽聊吃穿,不聊政治!”关键的时候儿,大姐们都能为我担风险,我怎么能忘恩负义呢?那样做就太没有良心了。
在我的女知己中,如今健在的只有林彦文和韩淑华了。林大姐是我的小学同学。也曾拜师学艺,应工青衣。我自已组班唱戏后,她主动地放弃了舞台生活,专门儿替我应付外事活动,并且把名字改成了林友鸾,在“梁小鸾京剧团”是有名儿的“林秘书”。在京剧界,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我的艺友、挚友,至今她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啦,我们仍然像亲姐妹一样亲密无间地生活着,该是多么不容易呀!
我的另一位古稀之年的好朋友叫韩淑华,原来也是京剧演员,应工青衣。父亲韩常保是著名武生演员。从1949年到1955年,我们曾经像亲姐妹一样,共同生活了6年之久,她帮助我当家理财,为我能专心致志地从事艺术活动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如今她远在济南,当年我本想接她到我家里小住一段时间,可惜她体弱多病,难以成行,这里只能遥祝她健康长寿,万事如意啦!
总而言之,我的这些女知己,都不愧是我的艺友、挚友和诤友,我为能有他们这样儿的朋友,感到由衷地自豪!
(《我与京剧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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