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国瑞 | 画眉张把一手烂牌,打成了好牌

这个世界太浮躁,

而我们决定沉下心阅读、写作……

《画眉张传奇》序言

文/阎国瑞

画眉张本名张增财,初学拜在葛云贵门下,拿手绝活是“口吞铁球”。后在东北宽城子卖艺,机缘所至,遇着尹世林,得口技真传,才有了日后的画眉张。去上海大世界演出,取艺名“张口笑”,与“开口笑”、“人人笑”同台演出,并称“三笑”。后得潘龄皋先生所赠条幅:“冀中画眉张”,做为招牌,出演必高挂场内,自此“画眉张”大名,口口相传,妇孺皆知。

潘龄皋先生15岁中秀才,20岁中进士,在清朝做过翰林编修,知州、知府。在民国期间,曾任甘肃省省长。在新中国建立后,任中央人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参议.中央文史馆馆员。妥妥的社会名流,深孚众望的书法大家,像这种人物,他绝不会轻易夸人,更不可能随便赠字了。老先生屈尊降贵,赶着结交画眉张,可见其口技水平,已是独步天下,无人可比的。

对这样一位业界顶流,肃宁县的地标性人物,除了几篇零散故事外,竟找不出一本像样的书来,真有点说不过去,实在说不过去的。潘龄皋跟肃宁八杆子打不着,老先生还那么推崇画眉张,咱肃宁的文人呢?只管吃干饭,做个看客瞧热闹,不觉得汗颜吗?今天,郭九洲先生把这事办成了,这是肃宁县杂技之幸,也是肃宁县文化之幸。乃至于若干年后,人们再提到画眉张时,就不会一无所知,更不会无话可谈,仍可以津津乐道,甚至为眉飞色舞了。

我一口气读完了这部作品,在写序言之前,先说传奇不是传记,它也不是小说,请别拿这两种文体来做评判。它做为一部传奇文学,应该是无懈可击,恰到好处的。

实话说,要写画眉张的长篇传记,理论上是不可能了。因为老先生逝世已经60年,追随他走南闯北,搁滩卖艺的徒弟们,硕果仅存,也只有鲐背之年的张俊堂。能够感同身受,亲眼目睹画眉张台前幕后,有着怎样的辛酸?多少的无奈?在闯荡江湖的道路上,如何坚守道义?急公好义,锐意进取,终成业界大咖,再没人说得清楚了。

说不清,便写了,写不了传记。你要硬把虚构的东西当成传记,我不跟抬杠,说你是棒槌,大棒槌。60年后写画眉张,只可以写长篇小说,也可以写传奇文学。郭九洲先生选择了传奇,为我们保留了主体的真实,把画眉张从农村顽童,到名满天下。其生活轨迹,发展脉络,行为举止,在时间地点上,都遵从了生活的真实,没有半点虚构。小说就不一样了,小说可以虚构,甚至为百分之百的虚构,那意义就不大了。

画眉张的故事,已是如此的精彩,何必再写小说呢?虚构都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故事,郭先生写传奇,由此让我们情动于衷,千般思絮,万般感慨。他用此书复活了画眉张!让我们看到一个性格鲜明,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惜弱怜贫的江湖艺人。他上思报国,下恤其家,引张家后人走上杂技舞台,并创立张家班。培养了张俊堂、张书堂、张连江、张书全、张连振、张连仲、张连玉、张俊然、张俊仙,文秀兰等众多杂技精英,让他们走出肃宁,在各地杂技团开枝散叶,开花结果。

功莫大焉!

画眉张的足迹从东北到江南,走遍了晋冀鲁豫,还到过朝鲜战场,又多次出国访问。这曲折漫长的生活历程,丰富多彩的从艺经历,写什么?怎么写?针贬褒奖,选择取舍,里边大有学问。写清风店慰问后,聂荣臻司令员派吉普车把他们送回驻地,车上还装了两箱苹果,这有问题吗?写朝鲜战场上,彭德怀司令员看了画眉张表演,严肃的脸上也有了笑容,还拿美国罐头招待他们。写美国飞机吱一声飞来,咣一声投弹,炸弹落在百米远,画眉张盘腿坐大青石上,不躲不避,在用石子玩“仙人摘豆”。写他在美国演出时,场场爆满,吃牛排,喝洋酒,美金收到手发麻,西服口袋装不下,只好装在袜筒里。写他模仿枪炮声,把美国飞机干掉了,美国人还跟着傻笑,是不是很精彩?再弄个三五万字,表现画眉张功成名就后,处处受到礼遇,时时受到追捧,让读者看着过瘾,没毛病吧?

可是,这对塑人物有用吗?该是说用处不大。郭先生把重点选在画眉张如何扶危救困,惜弱怜贫上,他是想写个好人,不是写个高人。在好人与高人之间,你选择什么?画眉张的名声、成就、荣誉、结局早摆在那儿了,写高人是在玉石雕上像擦金粉,不啥实际意义。写好人,写民众不了解的另一面,让画眉张活起来,令人反思,让人学习。而不是去垂涎,去羡慕。你看不到两者之间的区别,那跟郭先生的水平,实际差了八条街。

郭先生写那年他在宽城子遇着个病人,此人病倒在客店里,囊空如洗。客家收不到钱,把他抬到门口,正准备赶走,或者扔出去。开店目的是求利,店家怕他死了,客人死在客店里,是个大麻烦。客家这么做无可厚非,情非得已,没毛病。

这事让张增财碰上了,两人素不相识,本来可以不管。可是他管了,不光帮那人还了欠账,还帮他治好了疾病。谁能想到呢?这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人人笑”!“人人笑”为了报恩,把口技传给张增财,这才有了日后的画眉张。扪心自问,遇着这事,你会管吗?放我身上,答案也是否定的。因为我看不到回报,还怕担上风险。在街上扶个老太太都可能出麻烦,扶出个三万五万的。

舍得,舍得,能舍才能有得。

我们没有这般慷慨,没有这大胸怀,就是上苍赐给个机会,改变命运的机会,往往也因自己思虑大多,优柔寡断,左右权衡,失掉了改变的机会。

画眉张是有大格局的人。都说性格决定命运,他能走得那么远,走到那么高。单看这一件事,差别明摆着,原因都在格局上。还有文秀兰,一个讨饭的小女孩。父母双亡,偷偷地跟着张家班,不声不响讨饭吃,画眉张发现了她,收留了这孩子。还有王进喜,也是个孤儿,大伯领他找到画眉张,说只当捡条小流浪狗,可不可怜?画眉张也收了。清风店慰问华野部队后,王进喜参了军。画眉张参加了赴朝慰问团,在朝鲜居然又遇着王进喜,此时他已经是部队的营长了。

画眉张做善事不求回报,他把两个衣食无着,随时冻毙的孩子,从死亡线上扯回来。不但捡条命,还有了自己的多彩人生。这样的人格魅力,你不感动吗?画眉张自己没后代,他把兄弟的孩子当成自己孩子养。教他们杂技,带他们入行,把张家班发展成了肃宁县杂技团。在中国杂技团想调画眉张入京时,别人以为他会激动地跳起来,没想他蔫不吱声,说“各位领导,去国家团是好事,可是我不能去。”问“为什么?”他说“我们刚建团没几年,家里还有一帮徒弟,我走了非炸群不可。”

多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他依恋故土,想着造福桑梓,他是性情中人,只有性情中人,才能做这性情之事。记得,我曾说过这样的一段话:

无论你是谁,都会成为历史的过客。过客匆匆,人生苦短。谁不想在有限的人生中,把握时机,掌控命运?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呢?谁不想有个美好的人生?尽可能享受生命,享受生活,如歌中所唱得那样“潇洒走一回”?可是,我们做到了吗?我们能做到吗?我的误区在哪里?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经历,我们那点小小成功,在经过若干年之后,在经过历史的沉淀和甄别之后,还有几多再值一提的事情呢?

真的不多,很少很少。

可画眉张呢?60年过去,还有人想着他,为他写了部传奇,把他写得如此精彩,这才是人生的赢家。

又把他写得如此精彩,如果他不救助尹世林,当然也学不到口技,更成不了画眉张。没有这绝活,也见不着毛主席,见不到朱德,周恩来、董必武等中央领导,更参加不了赴朝慰问团了。参加赴朝慰问团,这是一种荣誉,也有很大的风险。廖享禄、常宝堃、程树棠牺牲在了朝鲜战场上。

临行前画眉张想没想到会有危险呢?肯定想到了!想到,还昂首阔步的去了,这是情怀,热血男儿的爱国情怀;这是精神,中华民族义无反顾的牺牲精神。所以,画眉张是肃宁人民的骄傲,是值得我们敬仰,应该学习的楷模。如果郭先生不写,我们还真不知道,年轻的肃宁人,又有几个知道呢?这种优秀品质,高尚情操,应该在发扬光大,代代传承。

郭先生写的画眉张,也许跟真人略有差别。而艺术就贵有像与不像之间,太像是媚俗,不像是欺世。这样的画眉张,恰到好处,他不去大吹大擂,只在写活了一个人。画眉张,闯荡江湖的时间长,地域上流动大,能提供资料者不多,说句“他去过黑河,去黑河挖金子。”“他还去过上海,去上海找师傅”。

两句话,完了!你该怎么写?只能动用自己的生活阅历,以想像去填补。幸好郭九洲年轻时为国戍边,满洲里持戈待旦,由农村小伙儿提了干部。从班长到排长,从排长到连队指导员。还在“草原文学”发表了短篇小说《小鸟是怎样飞走的》。那时,他的文学天赋,文化功底,足以傲视全县,让许多人望尘莫及了。写画眉张容易,写好了不容易。你没走过那多地方,你知道东北风有多冷?雪有多厚?坑有多暖吗?你知道东北多少关里人,遇着乡亲啥态度?郭九洲先生有这生活阅历,又有文字功底,由他来写画眉张,再合适不过了。肃宁找不出第二人,我不说你写不了,只说你写不好。

好在哪儿呢?好在里边的章节,极具传奇,又充满了人性。

如张家班在深泽、安平、师素演出时,接连不断地出状况,原来他师傅葛云贵死了。画眉张停了演出,带徒弟们连夜奔丧,到街口他整理下孝袍子,高声喊道:“你们都听好了,我打头,你们按顺序排好跟着,咱们一步一个头,直磕到灵前。”这儿让我倏然动容,此时画眉张的名声成就,已经远远的超越了师傅,风生水起的张家班,前途光明,弟子们个顶个的都是角儿。在这儿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徒弟和徒孙,一步一个头,直磕到灵前。这不是愚昧,是尊师重道!是格守着江湖规矩,知恩图报,有恩必报,画眉张是大写的人。

还有,那养16年的画眉,啄开笼子门飞走了。画眉张把它找回来,当晚就死了。没过几天,画眉张也死了。这种巧合,是不是有点吊诡?而实际生活中,有老人说,明天我就走了,结果真死了。云南有人出车祸,嫁到肃宁的闺女心一疼,碗掉地上摔碎了。这类事情听说过没有?说是心理感应!人是有心理感应的。这就是传奇!无奇怎么流传呢?

本书还提到了肃宁是布袋城,提到了钩弋夫人,文状元刘春霖和武状元哈攀龙,以本土的文宗人脉,烘托画眉张的传奇人生,也只有这人杰地灵的地方,才能走出这出类拔萃的人物。掩卷沉思,想多数人的一生,那都是平淡的,平凡的。甚至是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我们悄然而来,又悄然离去,这就是命运。

你相信命运吗?无论信与不信,命运都是无法把控的。你不会想到,更不会知道,最终走到哪儿?成个啥样子?那么,本书告诉我们什么?画眉张把一手烂牌,打成了好牌,也不过八个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是本书的主旨,你明白吗?你看懂了吗?

[编辑 郭文甫 /图片 网络]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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