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5年1月的南京先锋书店,一场名为“来自城市的微声——人文社‘王笛作品系列’分享会”的读书活动引发了广泛关注。历史学家王笛教授和历史作家刘勃的对谈,除去简单的读书经历分享,更是让人深思中国历史研究的现状与未来。
王笛教授在对话中提到,目前青年学者面临的严苛压力,使得他们不得不争相发表论文,而这实际上可能是在浪费宝贵的学术资源。他认为,一味追求数量而忽视研究质量,不仅无助于学术的推进,反而会对学者的创作能力与思考深度造成极大困扰。
回首自己的读书经历,王笛坦言,在大学时代,获取知识的渠道少之又少。他提到,那时他必须在周一到周六上课之余,骑着自行车去四川省图书馆查阅资料。尽管条件艰苦,但他依然享受这种自主学习的状态。从1982年进入研究生阶段,王笛选择将重心放在清末新政的研究上,这段时间并没有特定的目的,而是凭借一腔热情和广泛阅读,逐步探索出自己的研究方向。
在谈及历史研究的话题时,刘勃提出,王笛教授过去关注的问题虽大,但格局却相对狭窄,而现在他关注的则是小问题,却又拥有更为开阔的视野。王笛对这个看法表示认同,并指出,历史研究者们经常在选择研究题目时,往往受到师长的影响,他们口中的“第一流题目”应该是具有重大意义的课题,比如辛亥革命或太平天国运动。然而,对于那些处于城市底层的社会现象,许多年轻学者则可能视而不见。
正是这样的研究视角,使得王笛在作品《走进中国城市内部(修订本)》中提出,中国的城市发展应当依据自身内部的动力,而非简单照搬西方模式。他强调,理解中国历史和社会,务必要从中国自身的经验出发。王笛提到,中央集权的理念也许误导了人们对清代社会的认识,认为政府的大小决定了社会的管理能力,实则不然。在过去的清代,地方士绅发挥着重要作用,社会组织才是主导力量。
随着历史的进程,中央集权愈演愈烈,士绅们的地方权力被剥夺,社会组织逐渐被国家权力所替代,王笛形象地将这种现象称之为“现代国家的政权建设”。然而,随着政府干预的加剧,社会反而陷入了管理不足的境地,民众生活并未得到改善。王笛引述了芝加哥大学教授杜赞奇的概念,指出“国家权力的内卷化”现象:国家的介入越多,反而导致地方事务的管理效率降低。这一现象在全球范围内都有显著表现,尤其是在政府权力膨胀的背景下,经济发展常常受其制约。
此时,王笛引入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西莫格鲁和罗宾逊在《国家为什么会失败》中的观点,强调包容性政治制度的重要性。他认为,真正的社会发展并不能简单归结于文化的优劣,而是应关注政治制度的健全与发展。以中国的改革开放为例,只有减少国家对市场的直接干预,才让民营企业得以发展,国家与民众互动由此成为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
在这一背景下,王笛也不忘向年轻学者们传递写作的智慧。他提到,写作并不是仅仅按照某种固定的格式进行,而是需要根据主题与目标进行调整与创新。就像他教授自己的学生,理解复杂问题的法则在于将其简单化,让读者易于理解。王笛教授强调,创作时应站在读者的角度思考,不应自娱自乐,让读者的阅读体验也成为一种乐趣。
最后,王笛向年轻学者表达了他的支持与理解。他认为,当今学术界对年轻学者的要求和考核体系可能让他们相形见绌,过多发表论文让许多真正有潜力的学术工作被边缘化。他指出,这种为追求量而忽视质的现象,既影响了学术的深度,也损害了人的生命质量。王笛教授的深刻见解,让在场的每一位听众都感受到,不只是历史研究需要勇敢的创新,整个学术环境的变化与发展也迫切需要重新审视与思考。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