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记忆中的庆宁寺摆渡

记忆中的庆宁寺摆渡

文 | 姜德福

摆渡过了黄浦江,才算到了真正的“上海”。

我的老家在金桥,过去坐小火车一站路就到庆宁寺,火车站和码头紧挨着,从庆宁寺码头摆渡过去,就是复兴岛,走到杨树浦路坐上叮当响的8路有轨电车,沿途经过提篮桥外白渡桥外滩,一直可到南京路,这就是“乡下人”到城里“白相”来了。

过去从庆宁寺码头上来,有一条狭长的石子路与几百米之处的浦东大道相连。石子路两边,有一些商铺,还有一些小吃店。每天早晨,附近十里八村的农民都到这里设摊,出售自己种的萝卜青菜或捕捞的鱼虾,使原本狭窄的街面更加拥挤。来回摆渡的人都必须穿过这熙熙攘攘的集市才能到达码头。码头附近有一座寺庙,就叫“庆宁寺”。但当地老百姓习惯叫“高庙”,与普通的高桥、高行等齐名,“三高”成为浦东历史悠久的小集镇。

从5岁那年的第一次,70年来,我已记不清有多少次从庆宁寺码头坐船过江。但其中有那么几次“摆渡”,却在我一生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是永远忘不了的。

第一次从庆宁寺摆渡,是为了“逃难”。虽然我只有5岁,但也记事了,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这是1949年的5月,上海解放前夕。听说要打仗了,浦东有很多老百姓,投亲靠友躲到上海城里去。父母亲带上我住到父亲干活的裁缝店里去。送我们过江的还有我爷爷,而奶奶则在浦东的老家坚守。一家四口,提箱扛包,好不容易从庆宁寺挤上船,船上塞得满满的全是“难民”。爷爷把我们送到位于南京路上的裁缝店后,马上折身返回浦东。后来听说国民党沿浦东大道全线戒严,爷爷过不了封锁线,回不到家里,只得借住在居家桥的亲戚处。因为打仗,裁缝店关门了,老板收留我们在店里住下。店铺就在南京路上,我亲眼看到,进城的解放军,确实露宿在马路上,没有进市民家的。

没有几天,姑父从乡下赶到市里,找到了我们,告诉我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全村的房子统统烧光了,死了不少人。奶奶躲进事先挖好的“防空洞”里,才算躲过一劫。听说家里房子烧掉了,母亲伤心地掉下了眼泪。

全国解放后,父亲在南京路上的鸿霞时装公司做裁缝。上世纪50年代中期,为支援首都建设,鸿霞时装公司迁到了北京。爷爷奶奶先后去世后,母亲独自一人带着我们兄妹几个在浦东乡下务农。母亲是个很开明的人,收到父亲寄来的汇款单从邮局取出钱后,有时能带上孩子去城里找一家经济实惠的饭店“打牙祭”。那一天的庆宁寺摆渡,便是我们兄妹最难忘也是最开心的日子,好比过年一样。

我们一大早就起床了,换上干净一点的衣服,高高兴兴地向庆宁寺码头走去。

有时在复兴岛上,有时在杨树浦路,有时在提篮桥,母亲带我们走进一家小饭店,为我们点上一桌菜,那时兴“八样头”,鸡鸭鱼肉全有,算是开“洋荤”了。在农村,天天都是酱瓜萝卜干,见不到荤腥,这一天算是过节了。母亲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样子,心中不是个滋味,自己却不伸筷子。但对我们来说,这是我们孩提时代最难忘的从庆宁寺摆渡。

来源:上海杨浦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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