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铁之中没有永久的暗夜

人一辈子中的光与明，黑与暗，光彩与倒霉，进取与颓唐，都好比地铁的进站和出站。

要知道地铁进站、出站时的光线交替，你必须站立在驾驶员的身后，也就是地铁的第一节车厢里面，才能清晰看到，并且，你还要朝前观看。你如果朝后观望，那你看到的仅有光明和人头。

人之头并不好看。

我特想看的，是列车前头的明暗。

地铁行驶于地下之时，黑暗占主要部分，而光明，只有在经过黑暗之后，才一段段，一节节，一片片展示给你。你一看到了光明，那列车就马上会出发，冲向下一节黑暗；在一阵奔驰之后，光明又慢腾腾地，林黛玉似的出来。

光明走来后，随着光明进车厢的，又是一坨坨的人头，其中还有坏人。那些个坏人的头也随你驶入下一段黑暗。

在地铁之中，没有永久的暗夜，也无永续的光线，倘若永久的黑暗来了，那么，不是列车因没电在巷子中开不动了，就是电灯因没电熄灭了，那时，你就该进入恐慌，你害怕那些个坏人的头朝你身旁蠕动；你害怕背后被人顶上一把大刀。而且，那把刀它还有些个微软（Mircosoft）。

那刀子，你毋宁让它Soft，因为它一硬起来，你的后背梁就会被扎穿。

还有一种理论，认为地铁，应该永远在光明之中行驶，认为那样，就可永永远远地阳光灿烂地行进。然而，一列永久在刺眼的光线中行进的地铁，就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火车。

火车也没有永永远远的光亮，有时，火车也在而且会更加长远地在暗夜中轰轰隆隆。

地铁的光明，虽无长久的，却隔那么一会儿，来一次；隔那么一次，它又来一次。地铁的光明与黑暗，是不时交替的；火车的光明与暗黑，因昼夜而变更。你的一生，想当地铁的，还是当火车的，我看，并不随便你自己，因为你本人的屁股一次，就坐在一趟车上，至于它是地铁或者它是火车，都只能由命运说了算。

总之无论如何，你无缘于永续之光明。

（注：本文摘自杂文集《我爱北京公交车》，齐天大/著，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08年7月第1版。“齐天大”为齐一名曾用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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