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东北土匪为祸民间,经常绑架普通百姓,让其家人凑钱赎人。今天,我们就看看一位“亲历者”讲述的故事,还原那个时代土匪的恶行。
主人公姓王,小名宝财,出生于1923年。他父亲当过官,后来世道乱就弃官从商,迁居到了吉林通化。宝财排行老二,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因为父亲开着小商号,不算大富大贵,但是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1935年腊月,宝财12岁。有一天晚上吃完饭,一家人躺炕上都准备睡觉了。忽然,院子外面传来一声声狗叫。宝财父亲还没来得拿枪,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一伙手持短枪的人闯了进来。
他们用枪指着宝财父亲,恶狠狠地说:“快走!”与此同时,一个大高个抓起宝财,扛在背上就带走了。宝财回忆说,当时外面黑灯瞎火的,那个大个子就一直往前走,自己吓得也不敢说话。
这伙人带着父子俩一直走了20多里地,宝财才看清,有9个土匪,除了绑着宝财父子俩,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就这么不停地走,一直到下半夜才找个地方稍微休息一下。
土匪绑了人,白天不行动,专等着晚上再走。就这么走了十几天,才终于到了土匪的老巢。宝财父子俩被带到了“票房”(又称秧子房),也就是关押“肉票”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阴森森的地窖。这里已经关了很多人,宝财数了数,一共37人,小孩有3个。
这帮土匪的老大绰号“中山好”,50多岁,秃头、瘸腿,又结巴,手底下带着一百多号人。这些人和我们想象的土匪不一样,他们可没那么多规矩等级。几天之后宝财就听出了门道,这帮人闲着没事就吵架,一言不合吹胡子瞪眼。他们都是全国各地聚拢而来的,有逃兵、地痞流氓、无业游民,凑了几杆子枪就占山打劫了。
这帮土匪常年出没于长白山脉南部老爷岭一带,老巢在原始森林里,人烟绝迹,到处都是参天古树,密林之下不见天日,除了这些土匪没人愿意过来。
土匪老巢也就是简单搭起来的几座房子,票房里根本见不到阳光,整天黑洞洞的,而且非常潮湿。关在里面的人只能躺在一层豆秸上睡觉,所有人都被绳子绑着串联在一起,绳子吊在高处。
看守每天送两顿饭,每顿饭也就是4两窝窝头或者大饼,然后一块咸萝卜干。偶尔给一次热菜,给一点开水喝。看守不让随便说话,每天早上5点钟起来放风,解决大小便,动作慢的就会被一顿打。
其他时间都不让出去,想大小便只能憋着,或者直接在裤子里解决。这一点宝财印象深刻,冬天的时候所有人都要靠墙直挺挺地坐着,被小便浸湿的裤子冻得硬邦邦的,把屁股都能磨破;到了夏天,裤子里都是屎尿,票房里臭气熏天。而且,平时不给水喝,实在忍不住,有人就尿在衣服上,然后再拧出来,用舌头舔一舔解渴。
土匪看守管得严,白天腰板挺直靠墙坐着,还不准睡觉。发现谁打瞌睡,那就麻烦了,轻了就让两个人互相扇耳光,重了土匪就用香火烧鼻子尖、手、脸、眉毛,或者就是用鞭子直接抽。
当肉票的日子不好过,不死也会要半条命。
肉票没有被子,只能人挨着人睡觉,冬天很难睡得着,上下牙咬得咔咔响。很多人手脚都被冻肿了,一直流着血水。即便是这样,时不时还要招来一顿毒打。
这一年的除夕,土匪们大吃大喝,热热闹闹。被绑架的这群人,吃的是高粱米饭和炒萝卜条。吃完饭大家都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除夕夜嘛,都想家了。宝财那时才12岁,看着旁边的父亲,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啥时候才能回家呢?
想回家,那就要拿钱赎。赎金没有定数,土匪会想方设法打听肉票的家庭条件,要多了人家就放弃赎人了,要少了不划算,毕竟还要养着这些肉票呢。所以,土匪一边派人打听被绑者的家庭情况,一边还要审讯肉票,看能不能多挖点信息。
1936年2月,宝财和他父亲就被带了出来,土匪头子问他们家有多少枪,多少钱,多少大烟土。因为觉得宝财父亲回答不好,于是就动刑,先是用鞭子抽,然后坐“老虎凳”——坐在长凳上,然后用木杠子压在腿上,压得宝财父亲嗷嗷直叫,屎尿都出来了。
为了不受刑,宝财父亲只能大喊着:要多少钱给多少钱!就算是这样,宝财又跪了一会儿带刺的木轮子,土匪们才终于罢手。
最后要求的赎金是:现小洋一万元,外加烟酒糖茶等等小礼,东西送到就放人。
土匪中专门有“花舌子”,也就是联络人员。一旦绑了肉票,三五天之后花舌子就会给家里人送信,告诉他们准备筹钱赎人。花舌子能言善辩,常常亲自出马谈价钱——土匪第一次要价往往非常高,肉票家人很难筹集,于是就要讨价还价,这期间全靠花舌子去周旋。
既然已经报了价钱,那就只能等着家里人送钱了。在这期间,日子也不好过。
开了春,这帮土匪又开始行动了。土匪不会只有一个窝,他们为了躲避搜捕,经常会换地方。于是,这些被绑架的肉票,自然也要跟着四处转移。
宝财记得,土匪转移非常小心,上百人的队伍如果走雪地,必须踩着前面的脚印走,还要尽量踩着草丛。如果遇到小溪,就一定沿着小溪走,甚至还变换着口令,就是为了防止被发现踪迹。
到了3月,这帮土匪的老大“中山好”联系了其他几帮土匪,一共500多人开始攻打通化西南的江甸子。匪徒人多,所以很快就攻下来了,他们开始烧杀抢掠。被绑架的人又栓了一串,米面、衣服、枪支等等抢了五大车,土匪们立刻带着战利品跑了。
宝财清楚记得,4月19日花舌子带着他的哥哥来了。
哥哥对他们说,家里实在凑不齐这么多钱,到处借钱才筹到2000现小洋。土匪暴跳如雷,先收下了这些钱和小礼,然后把宝财哥哥赶走了,让他接着凑钱。
后来有一天,宝财父亲又被带出去受刑,回来的时候耳朵被割掉了一个。这是土匪常用的伎俩,割耳朵或者剁手指,送给家里人看看,逼他们快点送钱。宝财看着父亲年龄大快撑不下去了,于是主动去找土匪老大求情。
宝财跪在地上哀求,希望土匪能先放了父亲,让他回家筹钱。后来土匪答应了,让宝财父亲赶紧回家,一个月时间把钱送过来。
土匪不可能无限期养着肉票,他们会规定送钱的最后期限。到了日子不送钱,必然是一番折磨。宝财见识过这样的场景:一个姓张的人,家人很长时间都没来送钱,土匪就急了,把这个人吊起来打。之后还绑在长凳上,往嘴里灌辣椒水,等到肚子胀得鼓鼓的,再用木棒挤肚子——没折腾多久,这个人就死了。后来他家里人来交钱,连尸首都没找到。
宝财年龄小,虽然也经常挨打,但能帮着土匪干些杂活,土匪没往死里治他。
5月以后,天气渐渐热了,肉票的日子更难过了。一个冬天在密林里憋着,不洗脸不脱衣服,屎尿都在裤子里,天一热浑身都臭了。平时每个人都被绳子绑着,一个冬天下来身上都勒烂了,就连绳子都被血水泡烂了。
再看看每一个人,都是“头发擀成毡,虱子滚成球”,夏天一到外面晒太阳,虱子从身上直往下掉。到了晚上,林子里的各种小虫一群一群的,肉票手上脸上咬得都是包。还有草爬子(蜱虫),往人的肉里钻,皮肤很容易就溃烂了。
就算是这样,还要经常赶夜路,跟着土匪四处转移。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会换了一顿毒打。让宝财印象深刻的还有,这些土匪每到一个地方打家劫舍,都毫无人性地残害百姓,简直是丧尽天良。
到了十月,土匪又带着宝财等人,回到了老巢。
一天晚上,土匪正准备吃饭,忽然听到外面啪啪两声枪响。这深山老林的,只能是围剿土匪的军队来了。于是,负责肉票的土匪大喊着,让每个人带一个肉票往林子深处跑。
此时,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土匪也乱了,一边反击一边跑,伤亡很大。天色越来越暗,土匪跑得急,人都走散了,宝财趁着没人注意,一弯腰钻进了一堆烂树窟窿里,趴着一动不动。
一直等到周围没有声音,土匪完全跑远了,宝财才敢出来。那时候他又冷又饿,还特别害怕,但也只能鼓起勇气往山下走。走几步歇一会儿,到山下竟然发现了几户人家。宝财赶紧跑过去,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主人心肠好,让宝财进了门,坐在炕上暖和暖和。没过多久,又一个受伤的肉票进来了,他的腿被子弹打中,一瘸一拐跑下来的。主人家做了点吃的,两人狼吞虎咽地吃饱,睡了一觉。
第二天,这户人家告诉了宝财他家的方向,于是宝财就一个人往回走,连着走了两天才回到家。敲开家门,全家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宝财还能活着回来。
于是,宝财把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说,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大哭起来。母亲摸着他的头说:“感谢老天爷!人可盼回来了。”
这就是宝财对那段日子的真实回忆,进了土匪窝,真是地狱一般的生活。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