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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在左 温情在右
作者:周城师
  江西省宜丰县宜丰中学

  家乡在一个美丽的小山村,村庄在群山环绕之下像条带子一样铺在了马路边,村子的幅员在小县也是首屈一指的。在这里找不到稀疏的斑点人家,也看不到成片的都市楼盘,家家户户像播撒在秧床中的稻种均匀披散在山谷平原上,几条臂长的水流交错着冲出了平原上的块块浓田,憨厚的村民世代在这片土地上来回轮作,他们创造着美好生活,也传承着原始的美德。

  1986年是不平常的年份,一阵尖锐急促的婴儿啼哭声随着一蹿”噼啪”的炮竹声将黄昏刺破婴儿一抱出,众人脸上便挂满了紧张的微笑,似乎个个刚从生死战场上卸下阵来。

  当然,这个寅时出生的婴儿便是我,一个刚出生就有了三个姐姐的我;一个一度成为家中企盼的我;一个能让妈妈脸上浮现久违笑容的我。长大后才得知,我在娘胎里度过的是一个又一个野外奔波的日子,或许这便是男孩顽皮好动的酝酿过程,除此之外,打小我就对野外有着异样的亲近感,喜欢它清晨湿润的空气,喜欢它晌午从山谷吹来的凉风;喜欢它黄昏晚霞满天的壮丽。我难以想象做母亲十月怀胎的艰辛,更难预料怀揣异物四处奔波的难处,或许这便是天下母亲对母爱做出的最好诠释吧。哦,原来母亲为我的胎教上了多么重要的人生一课,我从内心感谢母亲。

  小时候总希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长大便可以像高个子一样发号施令,备受其它孩子的敬畏。时光总是在童年的欢声笑语中匆匆飞逝,六年的时间之旅似乎是一朝一夕间发生的,该是孩子上学的时候了,成群结队的小伙伴总是你呼我唤,股股洪流般涌入小学,童心不已的我们总喜欢将调皮与天真写在脸上,课内课外都成为我们玩耍的乐园。小学的教室都是挺好的砖瓦房,里里外外像条蛟龙在折折回回中蜿延伸展,黑板上的阿拉伯数字,汉语拼音字母,横竖点撇捺总是在孩子朗朗节声中层出不穷。

  小学的快乐时光备显短暂,无忧无虑的生活总让孩子们乐不思学,即便是老师愤怒的目光,严厉的面孔也奈何不了我们这伙顽童。然而有时老师下达的指示却是我们热衷拥护的,一个小小的例子便是勤工俭学。每个学年我们都要交些东西,或是油茶,或是干柴,或是龙蛇草,每到此时,我们总分有几天休假供消磨,放假后孩子们总是结伴穿梭于田间地头,有时来了兴致,便也忘记了时间,他们你一簇,我一团蹲在地上,双手在草地上四处搜索着,你争我赶,谁也不愿输给谁。不大一会儿,竹篮小袋中就装得满满的,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伸了伸早已酸透的腰杆,用沾满泥土屑的双手抹去额头的汗珠,脸上又浮现出孩子的微笑,似乎刚才的劳苦也随汗一同挥抹掉了一样。勤工俭学的确是苦,但苦后甘来的感觉却是勇于面对它的人的独到体会,虽然会有少数孩子会用交钱的方式来完成任务,但我相信这由成就感带来的烂灿微笑永远是只属于自立更生的人的,这便是清贫在我儿时留下的深刻记忆。

  孩子是不会了解贫穷的滋味就像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样。天下父母总是千方百计地向(为)孩子,为了让孩子尽可能得到营养,母鸡下的蛋也舍不得卖掉;为了让孩子也能背上书包上学,背地里四处借债攒钱;为了让孩子穿着体面,自己便缩衣节食,身上穿着补了补丁的衣服,当孩子劝告添件新衣服时,便笑着说:“新衣服没这暖和,……”。我妈妈是农村长大的,她甚至连小学二年级都未读满就辍学在家,平日里妈妈讲的道理尽管缺乏逻辑,却能让人感到她的初衷是善良的,她常常对我们姐弟几个语重心长地说:“父母都没读多少书,只能一辈子搬弄泥活儿,你们要读好书,不要像我们一样没文化,家里穷些不要紧,做父母的就算砸锅卖铁也供你们上学,总不能又苦了你们这一代吧,……”。话已至此,我们姐弟几个总是惭愧地低着头,我知道此刻母亲正用灼热的目光凝射着我,而我只得把头埋的更深,或许是内疚,或许是自省。我知道我的言行大多与母亲的意愿背道而驰,后来每每回想起妈妈的话心头就会一阵酸痛,真是少年不解其中愁啊。

  书上常说“时危识臣节,患难见真情”。直到有一天,我才真正体会到天下父母对子女的关爱是那么的无私、急切。记得那是刚满岁2岁时,体格瘦小的我因为自小没有摄入多少奶水而日渐削弱,终于有一天出现了一个结局,持续的高烧不退将我整得日夜啼哭不止,私下邻里都为之厌烦,家中父母更是忧心如焚。无奈之下,我被带入了村卫生所就医,谁也不会想到,这一病症整整持续了两年,两年中,妈妈和我总是迂回于乡镇医院和村卫生所之间,有时病急,也会去三十里外的县医院。对于生病的我,两年来仿佛成了各种医药的实验品,妈妈脸上一脸的担忧与无奈,每次就医归来,她都会暗自叹气我的命苦。

  虽然那时爷爷已归去,但一家七口的日常开销早已使微薄的家庭收入出现赤字,再加上姐弟的入学,我的不治之症,妈妈只得横着条心向银行贷款,谁知当时借贷都是需要有人担保或有东西做抵押,我家破旧的砖瓦房别人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幸好有村支书作担保,这贷款才算是成功了。村上的这次恩德,妈妈没让我们淡忘,至今我仍铭记于心。

  人生的经历,或是苦难,或是幸福,只有经历才能体会其中的真谛。我的病对于我的家庭而言是件不幸的遭遇,它索取了太多的付出,甚至是牺牲;而我就像是迷失于生死边缘的生灵,走过一段崎岖的弯路才能见到生命的阳光,呼吸健康的气息。如果说是上天给了我一次来到世上的机会,那么是亲人给了我一次活下来的机会,他们永不放弃的信念让死神对我望而却步,也让生命的种子破土萌芽。如果苦难融入了善良的人性,那么苦难也便不能成其为苦难,它将升华为一种真情的赏赐。

  每个人都会有许许多多个第一次,即便是由于生疏或不经意,它也会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的。九八年发生的一件家事便让我真切体会到贫穷的滋味。那年我突然接到奶奶病故的消息,那是五年级放学的下午,这消息来的如此伧促,我开始不知所措起来。我久久地跪在奶奶灵柩前默默地流泪,头脑中闪过零碎画面,奶奶的音容笑貌依旧存留其中,这一切又骤然沉淀下来,我低声抽泣着,不知往后的日子将会怎么样。

  丧事完毕,爸妈在整理经费时,告诉我为了办丧事已经从邻居周大叔那借了壹仟元钱,周大叔还说钱紧就不用急着还,待有钱再说。看着爸妈忧郁的眼神,我知道这壹仟元钱都意味着什么,它无形中催促着两个忘记时间存在的农民更加起早贪黑地劳作;它甚至将一个少年的前程断送。

  没过多久,正在就读高二的大姐断然说她不想再读书了,她要外出打工。任凭姐妹如何竭力劝止,她还是哭红着脸,泣不成声地说:“弟弟妹妹还小,他们不能不读书啊,我是家里最大的,怎么说也该为家里做点事,再说女孩子读书……。”大姐读书一直是家中的骄傲,左邻右舍人人都夸她懂事,生活上的简朴就更不须说了,妈妈说她在县城里读高中竟没在食堂吃过一餐菜。然而现在, 我们全家都深知大姐内心的痛楚,但是对此却无丁点办法。

  终于,大姐执意不改的辍学了,十七岁的她便过早地踏上了务工生涯的道路,临走前的晚上,她还强演着笑容教我和三姐唱一首不知名的歌,次日,我们无法挽留地与大姐挥泪送别。

  人生的变数太多太多,原以为这种漏屋偏逢连夜雨的悲剧只是剧中人无意中编造出来的,却没料到它会如此逼真的在我家上演,没有编导的精心策划,亦没有演员的装腔作势,惟一存在的是苦命人动以真情的悲伤。亲人逝别,大姐的肄业,父母的操累无不像大浪冲沙般向我奔来,十二岁的童心,浸透了苦涩的忧郁,流失了往日的欢笑。

  这个世界千奇百怪,每个人也各不相同,历经世事才知道艰辛,而人的性格便也随之形成。我知道有人悲伤,自会有人欢乐;有人沉寂,自会有人开朗;有人痴醉,自会有人清醒。而我自此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初中三年我一天天地走过,有过郁闷,有过开怀,有过眼泪,有过欢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教我领悟了时间的意义,时间,这飘渺须无的东西,医生可以用它来抢救生命;商人可以用它来创造财富;军事家可以用它来转败为胜;而我也可以用它来充实自己,三年以来,我一直脚踏实地的走过每一天,功夫不负有心人,中考那年,我得以进入梦寐以求的高中。

  然而,中考的报考却并非是一蹴而就的。我不得不考虑三年前的那一幕会不会重演,尽管三年来,我的大姐在外缩衣节食地省下钱来资助我们姐弟上学,但我的家境并没多大改观,未来要走的路似乎很长、很难。

  高中终于不可避免地到来了,我也就接受了这种安排。高一期间,爸妈多次来看我,顺便带来我的伙食费,每次相见都是急匆匆的,他们从来都没陪我在学校用过餐,爸妈的每次到来,都让我认清了一点,那就是读好书是农门学子的惟一退路。高一下学期结束后,我被评为“三好学生”,而我并没有把消息告诉父母,我相信他们会知道自己的儿女和他们一样在努力着,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

  高二开学的学费并没有一并缴清,小部分学费是过完秋之后才交的。班主任邬老师非常关心我,大概是她也出身寒门,还有个就读高中的弟弟的缘故吧。在她的鼓励下,我申请加入了“桑梓情”扶困活动,并得到了王永红先生的慷慨资助,那一时、那一刻,我深刻体会到人间暖意融融和回报社会的重大意义。

  高三分班,我有幸进了侧重班,亲戚朋友都为我感到高兴,但我深知自己肩负的重任,我将用实际行动来浇灌人生的信念之花,让花儿自由绽放。一路走过才发现,苦过累过、哭过笑过,拥有过、失去过才是原汁原味的百味人生,人生大课堂为每个人都指明了道路,在我的人生路上,总是一路风雨,一路温情。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特困生高考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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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