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新闻  -  体育  -  娱乐  -  财经  -  IT  -  汽车  -  房产  -  女人  -  校友录     -  搜狗 
 
 
 
 
 
山花别样红
作者:屈垚垚
陕西平利县中学

  七月份的天气,即使是在几乎被树林遮住的县城中学也少有清凉。直到傍晚,太阳总算歇了,知了的热情依然不减,“嗯嗯呀呀”的哼着曲子。一样热的还有全校学生的心,这不,明早只考一场了,剩下的可就是长长的暑假。

  这对于来自农村的孩子来说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放假了,就意味着可以不用每周从家里拿现钱。有几个家里有这么钱呢?

  垚垚心里正高兴着,轻快地走出试场。想想试卷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字迹,她就忍不住偷乐。在城里一年了,花了多少钱呀。有天夜里她心里默默地一算,吓了一跳,竟有这么多!她已经尽量节省了。刚来时还买着吃,后来谦太贵,便开始自己做。一个炉子,一天两快煤,一点菜叶,糊弄点面条,不照样吃得饱。

  可是,一年来父亲的笑容毕竟少了,走路的步子也重了。想想她小时候,爸爸老喜欢用胡子扎她,一扎,她就笑,一头扑进怀里,“好疼……哎呀……爸……”,父女俩笑成一团。

  现在上了高中,她是课程紧,父亲是手头紧,一双手从早到晚在士里刨。上次回家隐隐看他脸色不对,似乎透着层黑气。垚垚问了一下,父亲便笑了,“嘿,太阳晒的。庄稼人哪有白的?”可这一直是她心里的结。

  “老爸,明天你又会笑了。”垚垚心里已满是父亲皱皱的笑脸,“你闺女这回又给你争气,肯定是前几名。”想着父亲乐哈哈喝几盅的样子,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光亮。

  “哎,蛐蛐儿,等我。”

  又是叫“蛐蛐儿”。她姓“屈”,也不知何时,就被人喊顺口成了“蛐蛐儿”。不过也只有本班同学才这样叫。听声音,这是罗雅。

  “蛐蛐儿,假期我到你家去住几天吧,城里太热了。”

  “到我家?”垚垚有些犹豫,“嗯……也可以,不过有条件,第一嘛,得给我家当丫环;第二,‘蛐蛐儿’就不准叫了,再叫看我‘武功’,嘿——哈——”

  垚垚的头发也是班里最长的,又黑又密,稍微一扎,更显活力。打闹时,这又成了“武器”

  “哎呀,你敢……”‘

  林荫道上,她俩的嬉闹声吸引了很多目光。

  “罗雅,你真的准备去我家呀?”

  “当然。你不老说你家房子旁边就是小河吗?上面有用木板拼的小吊桥,还有两三个人合抱的什么,什么树……哦对了,皂荚树,我都要着。”

  屈垚垚见罗雅是认真的,有些紧张。她给罗雅说的景物都是真的。那小吊桥“吱吱喳喳”也不知晃悠出了多少快乐;还有砸儿皂角,洗几件衣服,任清凉的溪水夹着飞快的小鱼儿滑过光脚丫的美景,不知迷倒了多少明友!可是……不能让同学去。父亲身体不好,母亲的蚕也该是大忙的时候了。自己哪有时间陪她?家里也太旧……

  “哎,不愿意呀。”罗雅故意不高兴,“我又不白玩。你不是说家里养蚕吗?我可以采桑叶呀,‘采桑——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才美呢!”罗雅摇头晃脑,一脸的欢笑。

  垚垚可笑不起来,她心里明白,那养蚕真的像想的那样吗?且不说那一筐桑叶她这样的千金是否搬得动,光是养蚕屋子的气味都会把她吓跑。蚕快上架时,一夜要上好几次桑叶。养一季蚕,人都要瘦一圈。这样的生活,从小生活在城里的罗雅受得了吗?父亲要是还硬朗就好了,他可是好客。屋子也要好好收拾一下。

  “嘿,雅雅啊,商量一下,现在桑叶怕是早被吃光了,你去了,蚕咬你可别怪我哦。垚垚不好回绝,只好糊涂,”冬天好吗?冬天可比现在好得多。”

  “那不行,”罗雅不依不饶,“除非……除非假期你到我家玩几天。我老爸刚买了电脑,咱们一快上网。”罗雅真的把垚垚当好妹妹了,“哎呀——你就答应吧!顺便你也给我补数学,补英语,补物……”看垚垚犹豫,罗雅开始赖了。

  “真的不行,我要看我爸。上次回家,他脸色不好。早点回云,帮家里做事。”

  “这样啊^”罗雅一脸的不愿意。

  “那现在去我家吃顿饭,可以吗?”转眼罗雅又有了点子。

  垚垚的心里,感动和欢喜交织着。结识罗雅这样的姐妹,生活中添了多少甜蜜!

  “嗯,行。不过你爸妈严肃吗?见面了我该说啥呀?”

  “嗨,见了我老爸你就喊‘垚垚爹’,见了我妈就叫‘垚垚娘’……”

  “去你的。”两个姑娘笑成一团。看罗雅调皮的神情,垚垚就去猛捏她的鼻子……

  夏天的夜,带给我人们无穷的暇想。暖暖的风,镰刀的月,满天的星……垚垚人在学校,心早到了自己亲爱的家。罗雅的家真好,可是自己那旧旧小小的家也让人依恋啊!

  “屈垚垚,有人找!”老师在第三节晚自习叫出了她。

  “是舅舅。”从身影上,垚垚老远就判定了。“明天才回家啊,今天就来接吗?”

  “舅……”刚叫一声,她的笑容就凝结了。舅舅伟岸的身子显得单簿,整个身体都在抖动。深深皱纹的脸上极度悲伤,泪水静静地在脸上肆意纵横。

  “幺女……走……跟我走。”舅舅声音结巴已经变稠,既低,又带着沙哑、哽咽。

  “舅舅,怎么了?”垚垚急了。

  “我的……幺女……呀……”舅舅颤微微地抱紧垚垚,那抖动的“幺女”,在垚垚听来,已不是往日的亲切,而是一种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从心底升起。

  “你爸……他……”

  “我爸……我爸……”垚垚立住了。世界出奇的静,仿佛只剩她嘴里的喃喃自语。她的心一阵紧缩,四肢变得冰冷,刚才的汗水一下子都变成了一根一根冰做的寒针。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行程,只有嘴里的“我爸……我爸……”

  到家已是半夜。家里过节似的灯火通明,从没有过的热闹,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人们都扎着白色的新“头巾”。寂静,忙碌,白色的布……

  父亲安静的躺着,是那个和她嘻笑过的角落。已换过了衣服,深蓝中山装在他身上,从未有过的合身,板折。

  垚垚想喊,但什么堵着嗓子;想哭;那么多的泪水都走了,一滴都没有了;她想让父亲笑!想让父亲抱抱!哪怕是让父亲发脾气,大声地吼!

  他安静了,神情肃穆。苍白,消瘦的剑上没有迎接垚垚的微笑,冷漠,冰冷;粗糙的,树皮做的大手,第一次空了,舒展了……

  “爸呀……”

  撕心裂肺的叫喊,如同尖刀一样撕裂了夏天的星空。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活着。

  妈妈没有拉住垚垚,这健壮的妇人,已是一株寒冬的枯木。

  父亲的坟就在屋后,在茶园中间。青的茶,新的坟,凌乱的脚印,红红的鞭炮……。

  她打猪草、喂蚕、收苞谷、做家务、尽可能的忙碌,他要忘掉父亲、忘掉欢笑、忘掉以前所有的生活。她不敢想前途,想也只能是幻想。她的梦想啊——做村里最有出息的女孩,做永远快乐的女孩,做家乡孩子的第一位大学生老师——都走了!

  她明显觉得母亲也老了,像是黑士地失去了水源,开始干涩。干活儿太累时,母亲总是叹气,“哎,要是你爸还在……”相互望着的母女泪水糊注了眼睛。

  九月了,天也不见凉。垚垚虽然尽选荫凉处打猪草,但她还是觉得好像呆在蒸笼里,衣服全贴在身上。那心爱的长发在这个季节变得多余,一缕缕粘在头上,就是有风也吹不起来。

  她已逐渐适应了这样生活,甚至相信,在世上一定还有不少人比她更苦地活着。人啦,你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可以撑起多大的苦。灾难来了,就尽管来吧!

  这筐草,打得太满,垚垚在竹筐边上插了四五根木棍,压得结结实实,背着走时,筐子背绳使劲把她的身子往后拉。她低头,眼看着地,背变成弓形。汗畅快地滴在脚前的地上,每一颗汗珠都砸起一小蓬尘士。那又布鞋早湿透了,混进泥士。脚在里面滑来滑去。

  垚垚这时只想早点回去,用清凉的井水擦擦。

  “幺女,嘿!”背这么多干啥。“她的身子一轻,是舅舅接过了草,”快回去,家里有同学来了。

  同学来了?垚垚不信。虽然只隔了两个月,但以前的生活,她连想都不敢想。

  “垚垚……蛐蛐儿……你……成这样了……“从惊讶、悲伤、哽咽夹在一起的声音中她认也了罗雅。

  “你……黑成……这样了……”

  罗雅一手抹眼泪,一手来拉垚垚,屈垚垚这时也不知该干什么,呆着、立着、两人上上下下相互看着。

  “我来接你回去上课。”半晌,罗雅才平静下来,她的泪还没全干,一只手紧紧拉着垚垚“大家知道你的事,学校已经减免了你的学费。”

  垚垚脑子“嗡”的一声响,“上学?不上?”这已被她选过千万次的词再次涌到了脑门。

  舅舅见垚垚愣着,呆了片刻,用脚使劲踩灭了咽头,“幺女,你接着上。你妈,跟舅过!”这朴实的汉子掷地有声,“她呀,从小就领着我,到老了……哈……”

  垚垚的心随着舅舅的声音晃动。被压了一辈子的舅舅,苦了一辈子的舅舅,到老了身子依然笔直。这是晒不怕、累不垮、什么都不怕的山出里人!

  “去吧,”一个声音对她说,“做优秀的人,报答他们!”

  傍晚时分,小吊桥再次摇晃,再次托着两个身影倒映在水面,小溪里,人的脸上又有了一抹斜阳……

  两年时光在奋斗中过得飞快。垚垚再次到了父亲的墓前,是在一片朝阳中。茶树的嫩叶映着红日,晃人的眼,金银花的香气在林中飘荡。

  “爸,我来看你了……”

  她把头低下,久久地低下;单薄的身子却挺直。清晨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在苍翠的色彩里舞动,整个人立在朝霞中,璀璨、静默。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娃娃心呀想爸爸。夜想起爸爸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轻轻的歌声随风飞扬,默默消散在沉睡的大山中;山中的鸟儿“吱吱喳喳的歌唱;歌声中,山河布满阳光……”

 
[特困生高考背后的故事]
用  户:  匿名发出:
 
高考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