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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为死难矿工负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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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S.SOHU.COM 2003年11月20日12:11 扬子晚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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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2日凌晨3时30分，地下的一声巨响过后，15条年轻的生命被永远留在了一个漆黑的世界里，也使“湾沟”这个长白山区小镇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
截至11月18日，吉林省通化矿务局原湾沟煤矿兴湾二井的特大瓦斯爆炸事故已造成4名矿工遇难，11人失踪，现场组织抢险搜救工作的专家认为，失踪矿工已无生还可能。
有关部门经初步调查，认定这是一起因矿主违规开采酿成的恶性事故。但记者在采访部分矿工及家属时，发现他们眼中的所谓“正常”和“不正常”几乎发生了颠倒，3个巨大的问号像石块一样沉甸甸地压在记者心头。
矿主真的“很讲究”吗？
兴湾二井是个人承包挂靠在原湾沟煤矿的一个小煤窑，两名矿主分别是梁民和张德武。事故发生后，吉林省副省长要求公安部门立即介入。目前，公安部门已经对两名矿主采取了必要措施展开调查，将依法严惩。
但是，这里很多人在提起梁民时，仍坚持喜欢用“讲究”这个词来形容他，认为他摊上这么大的事很值得同情。记者从11月12日下午赶到事故发生现场，6天时间里没有看到一个遇难或失踪矿工家属到现场闹的，甚至也没有听到他们对两名矿主的抱怨。
所谓“讲究”，第一个是对工人好。今年42岁的薛永久是原湾沟煤矿下岗职工，在兴湾二井打工已有3年时间，他说：“梁民对工人没得挑，在整个湾沟十几个开小煤窑的矿主里找不到像他这么好的。”薛永久说，不管是家在湾沟的，还是从外地到湾沟打工的“盲流”，梁民都从不克扣他们的工资，有些工人家里遇到困难，梁民都能慷慨解囊或出面帮助解决。
所谓“讲究”，第二个是重视安全。遇难矿工方士亮的岳母孙丽华说：“梁民对生产安全把关很严，经常亲自下井检查，否则我也不会让女婿给他打工。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但我们作为家属不怪梁民。”一名负责井上管理的矿工说，梁民在购置安全生产所需器材方面从不吝惜，要求采购员什么器材贵、什么器材先进买什么。
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公安干警李忠杰从小就生活在湾沟矿区，他则认为，个体矿主克扣矿工的现象十分普遍，尤其是那些来湾沟打工的“盲流”，有时辛辛苦苦干上一个月，能拿到一半工资就很不错了，如果因事故遇难，家属往往只能收到几百元钱的抚恤金。至于重视生产安全，对大多数个体矿主而言都只是一句空话。
对于矿主来说，善待矿工本应是很正常的，但这种天经地义的事情在矿工和他们的家属眼中却变得很不寻常，以至于他们在遭遇了失去亲友的痛苦后仍对矿主感恩戴德，从这个“正常”与“不正常”的巨大反差中，足以揭示出湾沟地区矿工及家属一种不正常的心态。
难道矿工就该听天由命吗？
发生瓦斯爆炸事故后，原湾沟煤矿给部分遇难或失踪矿工家里送去大米、白面各100公斤，豆油10公斤，燃煤5吨，对此矿工家属们都表示非常感谢，连称“想不到”。当记者向孙丽华询问还需要得到什么帮助时，她说“如果再能给一车柴禾就更好了”。听了这样的话，记者感到心里一阵阵发酸。
即使是这样一些微不足道的抚恤物品和如此可怜的要求，也只有6名遇难和失踪矿工家属能够享受得到，因为他们是原湾沟煤矿下岗职工或职工家属。至于其他9名同样遇难或失踪的外地来湾沟打工的“盲流”，他们的家属除了5万元钱左右的抚恤金外，什么也得不到。
据了解，在湾沟为个体矿主挖煤的工人月收入一般在1000元左右，他们挣计件工资，挖一罐煤（约1．5吨），当班工人可提成十余元钱。按兴湾二井一个班24名工人计算，如果一个工人上一个班能挣到30元钱的话，那么他们至少要挖出50吨煤，而3个班就是150吨。进入采暖期后，湾沟一带的煤炭价格由每吨120元涨至160元左右，小煤窑平均1吨煤的成本约为80元，也就是说，采暖期期间像梁民这样的个体矿主的月收入将达到30多万元。如此暴利诱惑，小煤窑遍地开花也就不足为奇了。
眼下，湾沟地区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只要有钱有门路，个体老板开一个井口，投入的百八十万元钱几个月就能收回来。而对于矿工们来说，他们迫于生计只能冒着危险采煤，至于哪天矿井里发生了事故，他们除了怪自己命不好之外别无所怨。
“四块石头夹块肉”，这是矿工们对自己工作环境的形象说法。几乎每个矿工在做出到小煤窑下井挖煤的选择时，都会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将随时受到威胁这一现实。听说哪个矿井出了事，他们的反应往往极为平淡，认为死难的矿工都是命中注定要有此一劫；而由于听天由命的心理作怪，那些在矿难中逃生的矿工则被认为是“吉人自有天相”。
检查部门真的负责任了吗？
兴湾二井是一个边长约两米的正方形竖井，这么小的矿井怎么也可以采煤呢？几名从附近矿井赶来参加救援工作的矿工告诉记者，其实这个井是一个副井，它的主要功能是通风，按照国家有关生产规程，这种矿井是根本不能用来采煤的。
矿难现场抢险指挥部提供给记者的一份材料中称，早在今年6月4日，吉林省煤炭管理局就向原湾沟煤矿所有个体挂靠的小煤窑下发了停产通知，切断了兴湾二井的电源变压器开关，并上了锁。今年10月，省煤炭安全监察局等部门还对兴湾二井等小煤窑的停产情况进行了两次检查。但梁民私自接通电源，利用晚上擅自采矿，终于酿成了这一特大瓦斯爆炸事故。
有的矿工介绍说，最近5个月里兴湾二井不但没停过工，而且有时还是昼夜开工。遇难矿工方士亮的妻子周霞说，方士亮是3个月前到兴湾二井打工的，在此期间一直坚持上班，一天也没有休息过。
兴湾二井处在路边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有关部门是很容易发现这个矿井还在继续开采的。
关于为什么梁民对停产通知置若罔闻一事，矿工们大多三缄其口，避而不答。在记者的再三询问下，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兴湾二井一些具体事务的中年男人说，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个体矿主们哪一个没有点能耐，省、市、县包括各部门的检查多了，还不都是花点钱就能摆平，没见过哪个个体矿井真正因为检查没过关而停工的。他说：“矿井好的时候是块肉，大伙都来抢着吃，出事儿了就是一块骨头，脏水都往矿主身上泼，谁都怕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这起矿难发生后，吉林省要求全省所有小煤窑从11月12日至12月12日期间一律停产整顿。吉林省副省长矫正中严肃指出，要为矿工的生命安全负责，坚决不要带血的煤炭，不要带血的财政。为防止出现行业内部监管不利的情况，省政府还决定，由省监察厅等多个部门联合组成调查组，对这些小煤窑逐一进行验收，发现不达标的小煤窑坚决予以关闭。王健民 公磊（新华社专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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