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评与杂文、理性与建设性
鄢烈山先生的《“建设性”是嘛玩艺儿?》与其说是投向“理性、建设性”的匕首投枪,不如说是开启“公民社会”的一声号角。最可笑的批驳文字是迟国维发在《北京娱乐信报》的“以饭碗论短长”的“诛心之论”。
在我看来,杂文和时评没有本质的区别,硬要说有,那就是杂文长于文学性,而时评告别了文学的单兵突进,而更强调学术性和逻辑性。时评追求“有效率的表达”和“判断”(马少华语),而杂文更追求渲泻;时评比杂文更容易速朽,杂文比时评更容易“永生”。
李敖在其名篇《“敢怒而又敢言”的自由》中说:
人民对政府的态度,可分三种:
敢怒而不敢言。他说这是很难成立的一种情况,真的情况乃是“既不敢言,也不敢怒”。
这个判断是错的。人民上金水桥跳河,到广场自焚,穿了白大袿在基层政府门前宣传宪法,这些都是“敢怒”的表现。但是你就见不到多少媒体“敢言”。看来敢怒而不敢言的情况还是存在的。基层地方政府通常以“煽动颠覆”、“扰乱滋事”、“对政府施加压力”之类的“罪名”对付“敢怒”者,然而古人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古人这话也错了,应该是“反正都是死(没有活路),与其温驯地死去,不如怒而死。”
李敖说的第二种是“不敢怒而敢言”,也就是中国古人的“谏诤”,要求说真话,但也要求说话的“态度”。但这是一种天生的地位不平等,就是我低你一级,低你好几级,以非常不平等的身份,小心翼翼地劝你。
沙叶新先生孜孜求证中国传统的“告密文化”和“表态文化”,赵牧先生把这种“谏诤”称之为“恳求文化”,非常的形象生动。
鄢烈山先生其实不拒绝、丝毫也不排除理性和建设性,他自己的文字本身也充满理性和建设性,他所追求的是平等的理性和建设性,而不是人家要你的“态度”。也就是李敖说的“敢怒而又敢言”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言论自由。“我的地位是和你平等的。既然是平等的,我的态度就随我高兴,态度好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得对不对。”“敢怒而不敢言也好,不敢怒而敢言也罢,都不是我们赞成的自由,因为那种自由,只是向政府‘赔笑脸的自由’,那是古代奴才的自由,不是现代国民的自由。”
由此我们也知道“理性和建设性”到底是什么层面上的理性和建设性。或者说,谁来决定你说的你做的是不是“理性的和建设性”的?你对政府“施加压力”本来是公民的基本权利,可却有政府官员说你不“理性”、不够“建设性”,他说我们有正常的意见表达渠道,你别动不动上报纸动不动到广场示威。可是他的“正常渠道”是不见天日的阴沟,暗箱操作你就永没有指望。你觉得你的所做所言对社会是正面的,他却要判断说是“负面的”,因为对他本人不利,当然他要说是“负面”的。
这方面我们不妨参看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赵启正先生2003年12月3日在一次报告中关于怎样看“负面报道”的发言。《新京报》12月4日报道了这则新闻,他说:“正面报道还是负面报道,我们需要辨别什么是正面,什么是负面。说我们的不好就是负面消息吗?不是。判定这个报道的正面负面问题,应该从是否有利于我国人民的根本利益方面来考虑。比如对之前SARS的报道,我们就不能简单地把它理解为负面报道。”
我们也从这个角度来理解“理性、建设性”,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马克思说:“报刊按其使命来说,是公众的捍卫者,是针对当权者的孜孜不倦的揭露者,无处不在的眼睛。”这对当权者来说,当然是具有巨大“破坏性”的,但对于国家和民族来说,却是真正具备“建设性”的。所以邵飘萍办《京报》,宗旨就是“必使政府听令于正当民意前”。是让政府这个强势集团“听令”于民意,而不是让民众仰政府之鼻息小心翼翼地揣摸其心思然后见机“进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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