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杜智娜 通讯员 程立东

　　新闻背景：2002年7月13日22时，一支由51名香港中学生组成的普通话交流团入住位于北京亚运村附近的凯迪克大酒店。这个交流团原定7月14日起在北京大学展开为期15天的普通话交流课程，岂料入住仅仅一小时后，酒店即发生大火，其中两位少女豆蔻年华的生命黯然逝去……

　　蔡芷欣，12岁，生于香港，就读于香港圣保绿中学中一乙班；刘凯儿，17岁，生于香港，宝血会上智英文书院中五学生。

　　生命是一块硬玉

　　生命

　　蔡芷欣

　　生命，脆弱得像一片薄冰，

　　只须轻轻一敲，

　　冰就会碎裂，

　　永远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生命，也坚强的像一块硬玉，

　　尽管千锤百炼，

　　玉还是玉，

　　永不会变。

　　你的生命是一块薄冰，

　　还是一块硬玉，

　　完全是由你决定，

　　生命是一块薄冰的人，

　　永远让人看不起，

　　生命是一块硬玉的人，

　　却会永垂不朽。

　　蔡芷欣虽然只有12岁，却已经练得一手好文章。据蔡芷欣的亲人说，芷欣对读书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她很醉心文字，甚至是电梯大堂的业主委员会报告、巴士上的乘客须知，她也字字咀嚼，房间满是书本。”小学三年级时她就已经读完中国名著《红楼梦》，小五升小六的暑假，小芷欣每天看一本书，看了70多本。在到北京参加普通话交流课程前，12岁的她正在研读《儒林外史》。正是对中文的热忱，使小小年纪的她早早地带上了500度的近视镜。小芷欣在《我的小传》中写到：“小妹姓蔡名芷欣，一般人称我‘欣欣’，但你可知我小时候的小名是什么？叫‘傻傻’呢！据闻在我三岁时，你叫‘欣欣’，我是不理会的，但叫‘傻傻’，我就一定会回应你呢！……我拥有一把长长的秀发，鼻梁上架着一副五百度的近视眼镜，那是太喜爱看书的结果。”

　　小芷欣的语言能力极佳，中文成绩全年级第一名。爱好文学的小芷欣更喜欢写作。一次，她看到一只吃力爬行的蚂蚁，便联想到珍惜生命，于是写下了《蚂蚁的启示》：“蚂蚁尚且不愿放弃其辛苦得来的丁点食物，奋力生存下去，为何人又可以随便放弃一去不返的生命呢？‘古语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她生前所作的《生命》诗，成为她的遗作。但《生命》的精神却永远留在亲人和朋友的生命中。小芷欣的中文老师石佩雯在悲痛和惋惜中写下了怀念她的文章。

　　来不及的赞美

　　永远生活在老师心中的芷欣：

　　那天，当老师鼓励你投稿《星苑》时，你断然拒绝。但老师还是不放弃，锲而不舍地追问原因，并希望你挑选一篇自己最喜爱的文章投稿。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跟自己说：终于又遇上这样的学生。太好了！喜欢阅读、常识丰富、强记书传、努力追求、谦恭有礼、纯真活泼、乐观积极……必须好好栽培你，鼓励你多阅读，提升你语文水平之余，培育你有更高尚的品德情操。

　　来不及的赞美，来不及的栽培！

　　老师沉痛的应许你：因着你的离去，将有更多的学生，听到老师真诚的赞美。

　　相信你在遥远的天国，正含笑接受老师迟来的赞美。

　　石佩雯

　　2002年9月

　　小芷欣不仅是写作的好手，在音乐方面更有超凡的造诣。小小年纪就学习弹钢琴。2001年8月，她担任钢琴音乐会的司仪，并第一个为大家弹奏了优美的钢琴曲。

　　2002年8月，又是一年一度的钢琴音乐会仍在继续，却没有了小芷欣主持的身影。对于小芷欣的离去，确实令同学和家长们深深地感到悲痛、惋惜。以下是艺术总监卢碧玉女士当晚获悉不幸后所写给她的一封信。

　　亲爱的芷欣：

　　你为什么不和我告别一声就走了？你难道忘记了在你上京前已和我约好回港后的上课时间？

　　芷欣，你是一个善良、有爱心、聪颖、具幽默感、有音乐才华的好学生。你还记得曾经在钢琴课上告诉我，同学在校内穿毛衣开冷气的事而令你不满——只因为外表而忘记节省能源，不合乎环保原则。你的认真与执着已是新一代罕见的好榜样。

　　你是一个观察力强、聪敏和可人的好学生。你对事物的批评常语带相关，内容妙趣横生，“一语中的”的言论令我感到事情的背后有其更深意义，既好笑又发人深省。

　　在你短短的五年钢琴学习生活中，我感到你不但具有音乐潜质，并且领悟力高。你还记得柴可夫斯基的船歌吗？那股摇晃不定的感情，节奏的快慢变化与作曲家患得患失的感受，实非笔墨可以形容。我只在堂上示范一次及形容乐曲的意境后，你便掌握到了演奏的技巧和感情。

　　难怪你每年的音乐都非常彪炳：在1998年的英国皇家音乐学院钢琴考试中获得二级优，2000年获得四级良；在1999年校级音乐比赛中获得三级全港第五，2000年五年级全港第六。由于你的突出成就，更令我今年让你跳考七级。我深信你的聪敏及对音乐的领悟，想必一定再创佳绩……

　　上年的学生音乐会，你担任司仪一直非常出色。彩排时，你都能与拍档积极排练。演出当日，你的表现淡定自然，能把整个场面控制自如。对一个11岁的女孩来说是件不易的事。我坚信你是一个能担重任的未来主人翁。可惜事与愿违。

　　我真的不相信那晚间新闻中泣不成声的父母是你双亲，报道的是你的名字。一个12岁的聪敏、纯洁、善良的女孩，前面仍有很多无可限量的光明大道等着你探索、尝试和完成……

　　芷欣，现实里你虽真的离开了我们，但是你那可爱的面庞，善良的心，温柔的声音，富幽默感的语调极富艺术感的演奏才能，将会永远留在我与同学们的心灵和脑海中。

　　希望在天堂的你安息吧！

　　永远惦念你的钢琴老师

　　卢碧玉

　　2002年7月15日凌晨2时20分

　　我看着她宝贵的五年不断努力和成长，钢琴音乐的喜怒哀乐，确实丰富了她的感受、经历和生命。虽然她离开了我们，但我相信音乐令她的心灵获得快乐和满足。作为她的老师，希望藉此信来怀念与回忆在天堂上的芷欣。

　　没有画完的漫画集

　　刘凯儿就读于宝血会上智英文书院，是2002年应届会考生，去北京参加普通话交流课程前，她刚刚参加了当年的会考，成绩还没有出来，她就已经匆匆的离去了。

　　2002年8月，这一年度的会考成绩出来了，凯儿却不能亲自领取成绩单了。凯儿的家人表示他们要保留这张成绩单做留念。凯儿的家人没有在成绩单出来的当天领取，他们怕影响凯儿同学们的心情。

　　凯儿的离去，她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悲痛，校长何艳清表示，虽然刘凯儿的成绩中规中矩，但她却是极好的小提琴手，并参加了学校的乐团。在竞技的赛场上，总能看到这位长跑健将冲刺的雄姿。凯儿的亲人回忆时说，17岁的凯儿是一个烹饪好手，她自制的萝卜糕可是有口皆碑的，每到新年时，凯儿就会接到亲戚们的“订单”，有40多张呢！

　　凯儿的志向并不是厨师，也不是体育健儿，更不是小提琴手，其实她一直热衷于绘画，她的志愿是成为一个时装设计师。2000年，她曾参加了一个时装设计课程，从此，她的生活中无处不画，随处都可以看到凯儿画的时装设计图。就在凯儿去北京前，她正在画一个以自己和她的挚友为主角的漫画故事集。可是，作品仅仅完成了一半，她就走了。凯儿的挚友决定完成凯儿未完成的心愿，把这个漫画集画完。

　　凯儿的母亲与父亲离婚近10年了，离婚后的父亲再婚，凯儿一直和父亲住在一起。亲母刘女士几年前去了英国，凯儿去世的消息断断续续从香港传到英国，刘母没法接受这一事实。但她仍盼有一丝奇迹，希望只是一个同名的女孩。不过到了2002年7月14日晚上，刘母终于收到在北京的前夫的来电，告知他正在办理凯儿的后事，母女阴阳永隔，已经成为事实。

　　刘母是凯儿的亲母，却是最迟知道爱女逝世消息的人。刘母与前夫关系欠佳，自凯儿上小学后，刘母便无法再与女儿联络，多年来亦无法得知女儿的消息，加上几年前移民到英国，因此女儿现在住在哪儿、在哪儿读书、长相如何，一切一切，做母亲的都不知道。

　　因为刘母远在英国，凯儿的消息和死讯都是家住香港的妹妹转诉的。刘母的妹妹说：“我所能做的是将晚间新闻，录了音再播给姐姐听，好让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失去凯儿音信近10年，再接到她的消息，竟是一则死讯，完全无法接受，极度伤心。这些年来，她都不知道凯儿什么样子，在做什么，经历过什么事情，这是做母亲最伤心的事。”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3年12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