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主任冯际红曾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三个人来到婚姻登记处，其中两人进了离婚登记室，另一人在楼下等着。离婚手续一办完，其中一个就和楼下的进了结婚登记室。
结婚、离婚变得如此简便，冯际红在简便背后看到的是骤然上升的离婚率：“这几年每年增加的离婚数大约在几十对或上百对，但是按照今年头4个月的增长速度，武昌区今年的离婚数恐怕会比去年多一倍，达到2000对左右。”
记者从其他城区得到数据证实，武昌区的增长并不孤立。离婚登记处的办公室里，气氛让人压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后，按上手印，一个家庭就此正式宣告分散。离婚证一拿，两个曾经相依为命的人从此成为陌路。 婚姻不相信眼泪
5月12日下午1时50分,武昌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门前已有三人等候。这三人中,有一对是来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妻,另外一人,是来咨询如何办理离婚手续。
结婚登记室与离婚登记室一墙之隔,气氛却截然不同。结婚登记室内,一派喜气,墙上还有一个大红的喜字。而在离婚登记办公室里,虽然人很多,但除了工作人员低声讲解相关事宜外,很少有人讲话。
一式三份的协议书,双方都要签字声明是自愿离婚的。记者现场看到,大多数夫妻离婚的“模式”是这样的:男女方各坐在办公桌的一头埋头写自己的,需要交换签字时也是一言不发,在沉默中将协议书交给对方,又在沉默中接过对方的协议书。在最后按手印时,男女都十分决绝,只是神情有些沉重,大多数女方红了眼圈。
但即便是在登记员王明葵宣布他们的婚姻关系正式解除时,两人也不用正眼看对方,俨然都将对方视作“最熟悉的陌生人”。
“虽然每对夫妻在办理离婚时,都要签字声明‘我自愿离婚’;我们在正式办理手续前,还要再三确认他们是否考虑清楚,可也有人刚离没有5分钟就后悔了的。”王明葵说。
下午4时许,一对年轻的夫妻平静地办理了离婚手续。离开时,记者看到男子独自走到走廊的尽头,悄悄拭泪。
骤升的离婚率
5月10日下午3时许,武昌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离婚室内,同时有3对夫妻在等着办离婚手续。惟一的登记员王明葵不时向记者表示歉意——分不开身接受采访。
近些日子,每天经王明葵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妻多达十余对。在长假过完或每个星期的头一天,王明葵更累,因为来办离婚手续的更多。
“离婚的人越来越多了,今年的离婚率上升幅度很有些大!”有这种感觉的离婚登记员,远不止武昌区的王明葵一个人。
从武昌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提供的数据看,武昌区离婚率的增长幅度十分清楚:2002年离婚夫妇1049对,2003年离婚夫妇1100余对,然而从今年1月到5月1下午4时,到该处办理了离婚手续的夫妻数已经达到709对。
在青山、汉阳等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记者得到的数据都表明,今年我市离婚率的增长幅度远远高于往年:青山区民政局去年办理离婚890对,今年截至5月10日已办理460对;洪山区民政局去年办理离婚500对,今年头4个月已办理近300对。
在江汉区婚姻登记处,主任文青称,江汉区作为中心城区里人口最少的城区,今年已办理的离婚数已经超过300对了。
不过,在法院判决离婚的数量并没有明显增多。洪山区和江汉区法院民事庭法官均告诉记者,今年1月至4月受理的离婚案件数,和去年同期相近。同时,在黄陂等远城区,离婚率也没有明显增加。
取消调解促使离婚增多
“新《婚姻登记条例》的实施是促使离婚率骤升的主要原因。”在采访中,各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都这么说。
武昌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主任冯际红介绍,以前民政部门受理协议离婚,都要单位或街道在协议书上签字,还要进行调解,并给一个星期的时间双方冷静考虑。由于很多人不想熟人或是单位知道自己离婚,有“怕丑”心理,因此不愿意到街道或单位开证明,另外一些赌气的冷静下来后和好了,这样一周折,大部分想离婚的夫妻就放弃了念头。
冯际红还提供了一组数据来证明:2002年,到该处提出协议离婚的夫妻有2902对,但是经过冷静考虑和调解后,大部分夫妻放弃了离婚,最后实际离婚的只有1049对;2003年提出协议离婚的有3000余对,最后办理了离婚手续的只有1100对。
“闪电婚姻”越来越多
新的《婚姻登记条例》在离婚手续上,取消了单位和街道的证明,办理手续也大大简化,只要夫妻出示结婚证和户口本、身份证,签了协议就可以离了。于是,想离婚的夫妻带齐3样证件,到婚姻登记处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解除婚姻关系。
武昌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结婚登记室登记员魏建军提供的数据表明,在离婚率骤升的同时,结婚率也在增长,2002年,他们办理的结婚夫妻数为4700多对,2003年达6100多对,而今年到4月底已经办理了2800多对。
“现在很多年轻人,不再把结婚当作是终身大事了,结婚很草率,离婚也就容易了。”魏建军说,人们结婚观念的转变,也是促使离婚率骤升的一个因素。
王明葵回忆,不久前她就为一对均是1983年出生的夫妻办了离婚手续,而两人一个月前才到魏建军那里办结婚手续。王明葵甚至还记得曾经办过有一对夫妻,结婚证办了5天后,就办理了离婚手续。
“离婚应该也是喜事”
“现在很多年轻人的观念变了,不再把离婚当成是‘丑事’,甚至见面打招呼就问‘换了没有啊’,这种草率离婚、想离就离的行为,不负责任啊!”冯际红这样的感叹,明显有些担忧。
“离婚应该和结婚一样,都是喜事,但现在离婚的喜庆气氛还没有培养出来。”张建设作为青山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的主任,并不像冯际红那样担忧。
张建设认为,以前离婚要单位或街道开证明,是行政干预,新《婚姻登记条例》实施后,取消了单位和街道出具证明的程序,也是符合行政许可法的,“没有哪个法律规定街道和单位可以管理个人婚姻的”。
“一对夫妻感情破裂了,天天打闹,你通过行政干预不让他们离婚,又解决不了两个人的矛盾,干吗要干涉呢?”张建设分析说,离婚率骤升,是新《婚姻登记条例》实施后的好现象,反映出离婚自由的新观念,也使得个人婚姻自由的权利回归当事人,是现代文明的表现;“有矛盾的家庭解体了,解脱了个人,也有助于社会稳定”。
对于离婚率的骤升,武汉市社会科学院副院长黄红云也认为是“正常的”,“现代社会应该顺应这种变化,而不能用旧的传统道德来要求人们”。
“过去那么多各种各样的说教,还是挡不住这么多的人离婚,说明家庭婚姻问题不是说教能解决的。”她还预测,“离婚率肯定还会上升”,但她指出,社会仍然要倡导理性离婚和责任离婚。
登记员眼中的离婚夫妻
王明葵在武昌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做离婚登记工作已经有两年了，在她手上结束婚姻关系的夫妻有2000多对。
10日下午，当记者问王明葵长期和离婚夫妻打交道，对自己的生活有没有影响时，她笑着告诉记者：“目击了这么多的家庭破裂，我更珍惜自己的婚姻。”“来离婚的夫妻，各种人都有。有的看着蛮般配，但就是在一起过不下去。”王明葵说。
2003年底，两位80多岁的老人来办理离婚手续，老婆婆已经独自搬到乡里去住了，但还是坚持要和老伴解除夫妻关系。看着两位老人年纪那么大了，王明葵劝他们：“您们这么大年纪了，分开住就行了，干吗非要办离婚手续不可呢？”老婆婆却坚持要从法律上解除两人的婚姻关系。
“其实还有很多来离婚的夫妻，并不是很愿意离婚，但当时都是在吵架的气头上，一时气愤就离了，后来复婚的有很多。”王明葵说。
策划／雷静采写／记者褚朝新 实习生陈岚摄影／实习记者陈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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