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刑警，张金伟将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企图顽抗

父杀子抛尸黄河

　　6月4日，本报在4版和5版对比刊发了《慈父杀子》、《孽子杀父》两篇通讯，这两篇文章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许多读者被这血淋淋的场景和扭曲纷乱的父子情深深的震撼，他们纷纷致电记者探讨这人间悲情。6月中旬，本报记者前往看守所与这两人面对面进行了直接交流，独家揭示这两幕亲情演绎下的悲剧原委。

　　冷眼相待能有几多亲情

　　　张金伟，男，35岁，兰州市西固区河口人。2004年6月3日上午，他在家中杀死自己60岁的亲生父亲，然后用匕首、斧头和菜刀割下父亲的头颅并放火焚烧。案发后，当警方赶到时，他手持菜刀企图自杀，后被警方生擒。

　　事隔半月，激愤难消

　　当粗壮结实的张金伟坐在记者面前时，如果不是他自己说的话，谁也不会知道他是一个残疾人。原来，1998年他回山东老家时乘坐摩托车出了车祸，他的头部受伤，至今脑门上还镶着一块有机玻璃碴子。谈话刚开始记者就感受到了他急躁的情绪。我们问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已的亲生父亲。他非常激动地回答：“这个老狗日的，太坏了，我和我妈、我的俩个妹妹受了20多年的家庭暴力。”从这个话题开始，自始始至终，他都显得激愤。

　　从小在打骂下成长

　　他说他这几十年受到的家庭暴力别人无法想象。上小学时，有一次父亲喝了酒，发起脾气后竟用刀子削掉了他的半个耳朵。还有一次，用刀刺伤了他的胳膊。他说着还让我们看了他两处受伤的伤痕。有一次父亲用牛皮带打他，皮带都被打成了三段。他说他从小就是在这个环境中被打着长大的。父亲爱酗酒，酒后的打骂更是没轻没重，为此，他听得最多的就是父亲说“你妈的，我宰了你”之类的话。这使他从小就害怕父亲，从来没有和父亲平等地进行过感情上的交流。

　　下岗后受到严管

　　10年前张金伟下了岗，其后，他开过招手停、大东风卡车。十多年也为家里挣了不少钱，但这些钱无论多少他都交给了父亲。虽然自已是成人了，但在家里，还是什么都是父亲说了算。他虽然说挣钱，却没有支配钱的权力。

　　由于经常在外跑车，在家里又没有一个舒心的环境，1995年，他不小心染上了吸毒。大约持续半年的时间，这对他影响很大，虽然经过强制戒毒后，他再也没有动过毒品。但因此家里的车也卖了。父亲对他的态度变得更坏。经常骂他不争气，给家里带来了负担。戒掉毒瘾后。家里给他从山东老家农村介绍了一个对象，经过一段时间了解后，他们就结婚了。

　　被赶出家门又遇车祸

　　1998年冬天时，由于没有暖气的家实在太冷，他就买了一个200W的电炉丝，回到家里后自已刻炉盘子，做了一个简易电炉子取暖。结果被父亲发现了，父亲说闲费电，一脚踢翻了电炉子，还打了他几拳。媳妇看着日子实在没法过，他们就一起回了山东老家。哪知在老家不几天竟然出了车祸，他的大脑严重受伤，岳母见他伤得比较重，对他说：“你好不了啦，我女儿也就不能再跟着你一辈子受苦。”，而媳妇也是这个态度。这样，他还在病床上的时候，媳妇就提出离婚，并从此离开他，再也没有回来。就这样，小家也破碎了。这对他也是个不小的打击。那时他才29岁。

　　讨饭回到兰州

　　那次在山东老家出院后，她向母亲要200元钱，想回兰州。谁知母亲竟说，“你爱死那就死那里去”，没有给他一分钱。老家一个邻居同情他，给了他120元钱。从济南买上火车票后，他身上已经没有钱，他是从济南一路要饭回到兰州的。

　　回到兰州后，一切都变了。他成了一个残迹人。在父亲的眼里一点用都没有。父亲不给他一分钱，也不让他花钱。有一次，父母吃完饭后一块出去散步。让他一个在家里看家。他不敢出去，一个人在家又没事干，就打开收音机听了听。父亲回来后，见他听收音机，一把将电线插头拔了下来，并冲着他大骂，听那些广告有啥用，成天不挣钱还要浪费家里的电。

　　杀父时怨愤的宣泄

　　2004年6月2日晚，父亲又喝了酒，回到家后，又吵又闹。说人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死了，并对他和母亲进行欧打，当晚他逃出了家门。第二天早上，他回来了，本来是想看看父亲气消了没有，哪知刚刚放洋回来的父亲见到他后就拿着羊鞭冲他打起来。父子二人撕扯到一起。这时父亲火气更大了。拿起了菜刀，声称要杀他。嘴里还不停地喊叫着让他滚。他就去抢父亲手上的刀子。刀子掉在了地上，父亲这时了倒在了地上。而倒在地上的父亲身旁正好有一把斧头。于是他顺手就拿起了斧头。朝着父亲的脖子上砍下去。父亲倒在了血泊中。

　　激愤之下他用匕首准备割下父亲的头，割不动，又换了厨房的老菜刀。终于砍下了父亲的头。随后，他把父亲的头颅拿到了后院，架起火烧了起来。这时他还点了一只烟，站在边上看着。

　　被警方智擒

　　我们感到不能理解，他已经已杀死了父亲，为什么还要残忍地割首焚烧。他说他当时也懵了。他是个残疾人，受了这么多年精神刺激，当时大脑里只是一片空白。这样做好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那样做了。但现在仍旧不后悔。

　　他正在后院焚烧父亲头颅的里候，听到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是警察。知道是母亲报了警。面对警察，他突然冲进厨房，抓起做饭用的菜刀架在了自已的脖子上，并狂喊着让警察不要过来，这事与警方无关，他只想见到母亲，给母亲说几句话，然后就去死。

　　整个院子都充满着恐怖的气息。面对这个杀父狂徒。警方做了耐心细致地思想开导工作。使他的情绪渐渐趋于稳定。对峙一个多小时后，警方终于机智地拿下了凶手。

　　至今不悔

　　那你杀死父亲，这不就是犯法吗。他还是说“这个老狗日的，太坏了”，算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问他现在害怕不害怕，他不说话，没有做出任何回答。能看得出来，他的内心还是恐惧的，法律无情。

　　你当时杀父亲时想到后果了吗。他说没有想那么多。他说如果那会儿他听了父亲的话，离开家，这场血案就不会发生。但当时他没法控制自已的情绪。

　　警察赶来时，你大喊不让警察管，说这不关他们的事，你觉得真是这样吗。他回答说虽然对杀死父亲不后悔，但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当时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只是想着自已做的事情自已担当。其它的也没想那么多。

　　我国固有的传统社会心态，使人们往往把家庭视为私人天地，将家庭中发生的暴力归于私生活，很少将家庭遭受的虐待、欧打事件与侵犯人权、与犯罪挂钩。所以当这些事情发生时，受害人甚至执法机关也没有意识到用法律来解决。这些意识的存在，无疑在无意中纵容了施暴者，也客观上默认了家庭暴力问题的存在。而受害者往往是处于弱势，通常在精神上、经济上依附于施暴者，在受到侵害时一般不敢声张，也很少反抗，不可避免地爱恨交加，情仇交织。这就成了最终发生家庭悲剧的隐患。

　　其实一个人从他刚一出生，到这个社会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属于社会。他的生活、生命就受到了神圣法律的保护，不容任何人侵犯和剥夺。当家庭暴力发生，对家庭中的任何一个成员造成身心伤害时，都应受到社会公德的谴责，于法不容。在我们这个法制不断健全和完善的文明社会，每一个公民都应学会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已的合法权益。

　　特约记者张增科

　　溺爱之下的扭曲亲情

　　韩平生，男，44岁，个体医生。2004年5月24日下午，因不堪儿子的暴打和持斧威胁，与儿子互殴，最后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将儿子杀死并于第二天凌晨抛尸黄河。在警方的调查过程中，因心中愧疚前去认尸，结果被警方识破，当场被抓归案。

　　迟到的悔恨

　　在审讯室，我们见到了韩平生，完全是一个搞学问的知识分子模样。仅看外表，我们绝不可能把他同一个手刃亲子的恶父联系到一起。

　　四十四岁的韩平生从外貌看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他原在某工程公司上班，靠自学取得医学大专学历后，买断工龄，自已开着一个诊所，做着救死扶伤，为民治病的人道工作。

　　据办案民警讲，在调查案情的过程中，周围群众对他的评价还是不错的，大家都说周大夫这个人很厚道，为人谦虚，待人友善，医德也不错。

　　办案民警对韩平生的印象是：这人书生气浓，说话不多，性格很少外露，是个搞学问的人。

　　儿子从小失去母爱

　　韩平生自已讲，自从前妻子有了外遇后，他就生活得很不顺心。在前妻面前，他显得很懦弱，可以说是逆来顺受。为了达到离婚的目的，前妻与他经常吵架，还曾唆使人对他进行毒打，使他险些丧命。虽然那时儿子还不懂事，但对孩子的心灵也是有一定影响的。

　　在儿子四岁时，他们离了婚。自那以后，前妻就从没来看过一次孩子，母子俩也就从未见过面。儿子从懂事开始就没有得到过和其它孩子一样的母爱。这对韩平生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对儿子，他总是怀着一种愧疚的心情。那段时间，他还在工程公司上班，又经常在外出差。不能照顾到儿子。没办法，他就把儿子放到奶奶那里。

　　奶奶孙子隔着辈，加之孩子没有了母爱。做奶奶的自然就对孙子十分地宠爱。基本上是要啥给啥。什么事都是顺着他。韩岁平由于经常不在孩子跟前。每次去看儿子时也总是带些吃的和玩的东西，却很少与孩子平和相处和进行感情上的交流。

　　父子间难以填平沟壑

　　儿子刚上小学时也是随着奶奶在西固。每天上下学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接送。而他却一次也没有接过儿子。就更不用说与儿子有心理上的更多交流了。孩子的心里没有母亲的概念，对爸爸的印象也很淡薄。慢慢地就显出一些劣性。有时即使韩平生给儿子送去好吃好玩的东西，儿子也是一副漠然的表情。这时他是既失望又生气，有时免不了要呵斥几句。年龄小时，这种方法还管用。但随着年龄的增大，儿子对此却越来越反感，脾气却变得怪异暴戾。随后，就有不断打骂奶奶的事情发生，奶奶实在管不住了，就转了学，来到了韩平生跟前。儿子虽然与他生活在了一起，但由于长时间人分离，父子俩在感情上的距离却一时无法拉近。儿子和他之间很难有亲情间的沟通和交流。

　　儿子从没认过第二个家

　　韩平生说，为此，他一直拖到1995年才再婚，一直等到儿子14岁时才与现在的妻子生了女儿。这样做只是想让儿子在年长懂事一些的时候能够从心理上接受这些事情，理解他。

　　然而，在这样一个重新组合的家庭中，一家人对儿子的不同态度使他变得很叛逆。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大，儿子的身体也强壮和结实起来。这时，他已在身体上能够完全与韩平生抗衡了。也就发生了经常在家里砸桌子摔东西这类事情。而且动辄就是“你们一家如何如何”的话语。在儿子的眼里他压跟就不是这个家庭的成员。心情不好脾气上来时还动手打人。韩平生自已就被打了很多次。有一次，儿子还拿啤酒瓶子砸了他的头。这一切都给韩平生的心理带来了极大的阴影。在一种既爱又恨的矛盾中，他一天天地过着日子。

　　无奈的父杀子

　　5月24日下午2点多，儿子问他要450元钱，说是请朋友吃饭。他说没有那么多，就给了400元。晚上他到诊所后，见儿子已经回来了。他就问儿子，下午干啥去了。儿了说你管得多，一句话把他顶了回去。听到这一句话，他一下子就火了，就对儿子说：我把你拉这么大，你怎么像畜生一样，我算把你白养了。

　　这话使儿子暴跳如雷，拿起斧子就向他扑了过来。他一手抓住儿子的手，一边说：你连你爸都砍吗？没想到儿子却大吼着回答：我要杀你们全家。他一听就急了。顺手夺过斧子，用斧背砸向儿子的头顶。一下，又一下。想起儿子平时打奶奶，打他，砸家的事情他气愤至极，怒火中烧。面对慢慢倒下去的儿子，他又连续续用斧背砸了几次。

　　迟来的觉醒

　　他说，其实儿子很可怜，虽然从表面上看他生活得还不错，实际上他的内心却可能十分孤独，他需要亲情的温暖、理解和爱。而这一切，我都没能给他。

　　在看守所，韩岁平给现在的妻子写了一封信，主要容是这样的：儿子是我杀的，女儿还小，在以后教育孩子、对孩子讲话时一定中要注意口气和平方式方法，要尽量多与孩子沟通交流。你还年轻，要改嫁，我随时同意。诊所租的房子退了，药品处理掉，把行医许可证给他留下。凄凄之言，使人伤感。

　　现在的孩子，能否被感动。答案是肯定的。而感动他们的，应当是道义的力量，情感的力量，智慧的力量和美的力量。如何把这些东西恰当地给孩子们，值得我们深深去思考。

　　特约记者 张增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