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邪就是硬道理高中华
许多年以前,在荷兰的一个小镇的富裕家庭里,一个娃娃诞生了。当地最有名的占卜师应邀前来,夜观星相良久,徐徐说道:“这孩子命中有难,此后道路坎坷,需当谨言慎行,凡事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方得保富贵平安。”
跟这差前差后,巴西一个农民也等到了一个儿子,村里一个号称通天晓地的老人在一通抚摩孩子的天灵盖后,面色忧虑,嗓音沙哑:“啧啧,苦命孩儿,操心,早早这头发就没了。往后啊,啥事也别出风头,老老实实的吧。”
荷兰那孩子于是就在一片细心的呵护中生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句话打小就深深刻在他的心上,做什么事都循规蹈矩,生怕出一点纰漏;巴西那孩子,家里兄弟姐妹不少,许是农民老爹根本没工夫琢磨这些,许是农村孩子,命也没那么娇贵,上树掏鸟下河摸虾,该干啥干啥,慢慢地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
荷兰那孩子叫艾德沃卡特,巴西那孩子叫斯科拉里。几十年后,他们在伊比利亚半岛相遇了。艾德沃卡特两鬓斑白,斯科拉里的脑门儿也秃了。在点球战胜瑞典队后,艾德沃卡特几天里一直念叨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于是,荷兰足球历史上最不伦不类的一支荷兰队出现了,没有激情,没有勇气,没有大刀阔斧的进攻,没有水银泄地的配合,只有慢吞吞的节奏和丧失了目标的射门。在点球战胜英格兰队之后,斯科拉里嘴里也一直在嘟囔:“爱咋的咋的,就是往死磕呗。”于是,葡萄牙队无所畏惧地向前,无所保留地迸发激情,无孔不入地突破。
这本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惟一的差别在于,像商人的艾德沃卡特信邪,像农民的斯科拉里不信邪。信邪的荷兰人不敢换下原地转圈的西多夫,不敢换下完全被米格尔掌控的鲁本,当他最后时刻才想起让马凯上场的时候,更类似商人面临破产的绝命一赌,可他赌得太晚了。不信邪的巴西人没有在铺天盖地的指责声中丢弃菲戈,而拼了老命的菲戈比任何队友都表现更出色,他和德科、小罗纳尔多的三角进攻让荷兰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当马尼切那摧枯拉朽的远程轰击之后,斯科拉里兴奋地举着双手原地转了个圈,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我命硬,我就是命硬,谁来我磕谁!”
荷兰队在出局之后,没有人落泪,因为连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纯粹是“理所当然的无疾而终”。以往的荷兰队纵使失败也会让人感到死亡的震撼力量,那是悲壮。如今,拒绝了悲壮的荷兰队连同情也一并拒绝。信邪的艾德沃卡特因为保守让这支荷兰队一无是处——失去了进攻和激情魂魄的荷兰队成为最无聊最令人失望的队伍。菲戈在胜利之后,久久拥抱没上场的科斯塔,百感交集当中一定有一个斯科拉里的身影——德科的上场和科斯塔的不上场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满嘴乡村俚语的老头让充满勇气的葡萄牙队磕死了所有命运的诅咒:23年不胜西班牙,东道主16年不进四强,都在巴西老头农民式的坚强和狡猾当中见鬼去了。
斯科拉里和葡萄牙人让欧锦赛在临近结束的时候,高潮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在老朽特拉帕、书呆子塞斯、官僚桑蒂尼、毛头小子沃勒尔和商人艾德沃卡特离开之后,将由三个具有乡村哲学家气质的老头为欧锦赛画上最后一笔。命硬的斯科拉里迎战同样命硬的布吕克纳或者雷哈格尔,谁的命更硬,是最后一个巨大的悬疑。坚强的对碰,就像端午节早上的鸡蛋对顶,或者太空中的流星相撞,那砰然的声响,充满令人期待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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