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乌鲁木齐10月9日电(“新华视点”记者陈芸、李柯勇、李秀芩、王大霖)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西北大漠上的一个传奇。
半个世纪的风沙,三代兵团人历尽艰辛,留下了无数荡气回肠的故事。沙漠变良田,戈壁建新城,瀚海通大道……这惊人的奇迹,今天仍在延续。在兵团成立50周年之际,记者驱车万余公里,在广袤的新疆大地上追寻兵团人的足迹。我们倾听他们的讲述,触摸他们的生活,感受着一种习惯于现代城市生活的人们已经久违的力量。
奇迹是这样创造的
从乌鲁木齐向西北行车150公里,我们来到著名的“军垦第一犁”所在地石河子。初到新疆的人难以想象西北沙漠戈壁上有这样的城市:街道宽阔整洁,绿树园林葱葱郁郁,楼房造型前卫现代,与东南沿海相比毫不逊色。
它的历史更令人惊叹:仅50年前,这里还是一条古河床上的小驿站,戈壁滩卵石遍布,只有十几户人家。就在这里,第一代兵团人用三支枪托平一碗水,划出了未来城市的中轴线。如今,这座完全由兵团人选址、规划、建造的城市,已被联合国评为“人类居住环境改善最佳范例”。
半个世纪以来,数以百万计的兵团人,依靠自己的血汗和智慧,在亘古沙漠戈壁上造就了一座座石河子这样的新城,人们叫它们“戈壁明珠”。
我们看到一张老照片:在一片未开垦过的土地上,一个人扶着一张木犁,6个穿军棉衣的人把绳子套在肩头,吃力地拉着。那就是兵团人创业之初的情景。
最早连犁也没有,种地只有“坎土曼”,一种类似镐而铁头更大的刨地工具。成千上万亩良田,就是用坎土曼一下一下刨出来的。当时农二师有一名叫方成喜的战士,部队转战西北战场时他捡了一块炮弹皮,一路背到新疆。他用这块炮弹皮打了一把又大又重的坎土曼,一天开荒3亩多,名震天山南北。
有一件事可以让人们略为想象他们的劳动成果。兵团农一师沙井子垦区挖一条排碱渠,用这类原始工具挖出的土方,如果筑成一道半米厚、两米高的墙,可以绕赤道半圈多。
当年生活条件如何?这可以用三样东西来说明:
“地窝子”。当时没有房子住,他们在地上挖个坑,上面盖上柴草,人就住里边。农二师31团场老职工宁光华说:“这种地窝子夏不避暑,冬不御寒,睡一觉醒来,浑身是土。碰到雨天,里头会积上一尺深的盐碱水。”
粮食。粮食很紧张,职工们常用野菜充饥,干活时饿得头晕眼花,只好扶着坎土曼把站一会儿。
蚊子。很少有人晓得新疆蚊子的可怕。农十师所在的阿勒泰地区是世界四大蚊区之一,那里的蚊子能咬死兔子,能把树上的乌鸦咬得一头栽死下来。兵团职工只好全身裹紧衣服,脸上涂满泥巴,坚持劳动。有人让蚊子咬得直哭。
奇迹,就是在这种几乎称得上“人类禁区”的环境下创造出来的。
那是一种直面死亡的精神
困境下常有壮举。我们听到这样一段故事:部队进疆时财力薄弱,全体官兵节衣缩食,将一年发两套单衣减为一套,还省掉了帽沿和衣领。步兵5师在戈壁上挖一条引水渠,为保护好那仅有的一套衣服,战士们索性脱个精光,裸体上场。茫茫戈壁滩,似火烈日下,三千多个挥汗如雨的裸体与卵石黄土交相映衬。那景象的震撼力,艺术家闻之,都为自己想象力的贫乏而汗颜。战士们戏称此渠为“光腚渠”。
“那时人简直像发了疯一样。”农二师31团老职工王建荣如此描述当年兵团人的劳动热情,“一天工作不下十四五个钟头,天黑回来,吃完饭就开会讨论。讨论什么呢?讨论为什么我们组比人家进度慢了1%。还要修筐子,修坎土曼,然后才睡觉。第二天一早还没吹起床号,大家互相推醒,悄悄就出发了,就是为了比别人早上工一会,多干一点活。”
老兵团人说起当年,自己都感到惊讶。“真不知哪来那么大劲头!”他们说。
“没人想过要什么报酬,”今年78岁的农四师64团原副团长董至刚说,“就是觉得特别热爱共产党,热爱毛主席,就应该那样。”现在的人动不动就讲钱,这种观念很多老职工到死也接受不了。
那种创业精神其实是一种直面过死亡的无畏精神的延续。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前身是王震率领的八路军三五九旅。1949年秋,王震将军率解放军第一兵团参加了西北战场上一系列惨烈战役,随即接到中央军委命令:继续西进,解放新疆。这支部队在新疆完成了一系列军事上的壮举。最出名的是1949年冬,2军5师15团用半个月时间,徒步790余公里,克服了挑战人类生命极限的艰难险阻,穿越“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和平解放南疆重镇和田。
1954年8月,遵照毛泽东主席指示,解放军驻疆10.5万官兵连同6万余家属集体就地转业,组建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履行屯垦戍边的职责。这些刚刚为解放全中国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雄,一手握枪,一手拿镐,在这块贫瘠荒凉的土地上又开辟了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