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那的生活充满了些许无奈。
文/陈颖 图/吴飞 小那,23岁,第一身份:西安某高校自考生;第二身份:西安某娱乐城足浴技师。从2000年起,小那就已经开始这种生活,白天,她会背上书包到大学校园听课;夜幕降临,她回到装饰豪华的浴足城,换上工作装,和一大堆年纪相当的女孩子挤在技师房,等待客人的召唤。 霓虹灯下的面孔
“我不喜欢这个工作,”小那说,“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跑到城市里来给人家洗脚,如果让父母知道了,不知他们会有多么失望。”据说,小那做这个工作只有她在外地上大学的男友知道。男友虽然也认为这种场所太过复杂,但迫于他们要自立的现实,也是无可奈何。
和大多数出身乡间的女孩一样,小那曾设想过多种在城市落脚的方式,也尝试做各种各样的努力———文员、收银员、促销员一一都干过,最后选择做浴足技师仅仅是因为其弹性工作制,使她可以同时选择到学校念书。“我开始理解的浴足技师大概就同盲人按摩师一样,是一个相对体面的工作,凭技术赚钱,真正干起来才知道没那么简单。”小那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游走在都市的边缘
小那先在一家大型的浴足连锁店进行了两个月的技术培训后才上岗,先后已经换过四五家店。和她一起工作过的技师都是女孩,95%来自农村,且年龄比较小。她们从事这一行业的原因各不相同,大多数是因为学历太低不好找工作,毕竟做这个不需要太高的学历;也有人看中这个行业收入比较高,想趁年轻多赚点钱为以后创业积累些资金。但可以肯定,几乎没有人愿意把这个当做长久的职业选择,这些霓虹灯闪烁的地方只是她们进军都市途中的一处驿站。
技师们把给客人洗脚叫做“上钟”,因为她们洗脚都是有时间限定的,用什么药水洗多长时间都是固定的。当然足浴也并不只是洗脚那么简单,一般都带按摩。有些女孩服务得好,客人下次来了还要求她服务,那就叫做“点钟”。大多数的浴足店对于技师都是没有底薪只有提成,基本上是对半提,一般技术娴熟的技师月收入都在千元以上。
在一些普通人眼里,浴足技师代表了一个游走在城市边缘、色情边缘的群体。“这也是实情,”小那没有刻意地回避,她说这和技师的收入方式有关系,因为一般的浴足店对技师的“点钟率”有规定,回头客多了,技师拿的提成就多,没有回头客,不仅奖金少得可怜,还可能面临下岗的危机。所以面对一些污言秽语,动手动脚的客人,一些技师也就躲躲闪闪,逢场作戏了。“我到这里来不久,就发现这里有几个小女孩经常换手机,竟然都是客人送的或买的,至于背后有什么隐情也就不得而知了。”
令人尴尬与无奈的职业
但小那认为,导致浴足业存在光怪陆离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一些客人素质不高,不洁身自好。以她的话来说,即便是女孩要自甘堕落,她不会选择做技师,因为无论冠以多么高雅的称谓,总之给人洗脚是一项难以让人尊重的职业,赚的也是辛苦钱,一双手长期泡在药水里,对皮肤的损伤很大,有一些技师还被传染过皮肤病。
但最让小那担心的还是在这里碰到熟人。有一次,她和另一位技师去上钟,当她提着盆子、篮子上楼时,无意中发现一楼茶秀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仔细一看,魂差点丢掉,原来正是男友的爸爸!之前他们曾经见过一面。她返回技师房就大哭起来,技师们劝她说,大家都穿一样的工作服,对方未必认得出来,不如改变一下造型,当晚她就跑出去剪掉了一头长发。
小那说,虽然在校园里没有人知道她是浴足技师,但在浴足城,技师们可都知道她是大学生,有时候一起“上钟”,同伴还会有意无意向客人挑明她的身份,这令小那很生气,因为这种时候,客人们总是用一种猎奇的目光盯着她看,她最多也只能自嘲式地回敬一句:“大学生怎么啦,还不和你们一样在这里摸脚。”
虽然经理们都会对技师说,如果遇到不礼貌的客人就可以转身离开,但技师要真正甩门而去,一定会遭遇解雇。小那说起上个月的一天晚上,技师小黄“上钟”不到20分钟就怒气冲冲地返回技师房,原来是一个醉酒的客人趁她做按摩的时候,强行把她往怀里拉,她很是气愤:“花20块钱洗脚还想占便宜,真是太恶心了。”大家也都很替她抱不平,但经理赶来后,只轻描淡写地说:“你可以委婉地拒绝嘛,都这样对顾客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几天以后,小黄就悄然离开了。
话到深处,小那还感慨地对记者说,做技师这几年,所见所闻,让她感触最深的就是人性的复杂性在这里暴露无遗。“你可能不会相信,到这里来消费的男性顾客,好多跟电影《手机》里的葛优一样,明明是在浴足包间洗脚,却愣是冲着电话撒谎:我在开会!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怎么看待这个行业。”
“很多客人都缺乏对技师的尊重。”小那说曾经有一位中年客人经常来点她的钟,多数时候都会带妻子一起来,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这让她很羡慕。可是不久前的一个晚上,那客人独自来却要包房并点了她的钟,闲聊间,客人竟大肆对她谈论女大学生找大款等话题,还劝她要想开一点,“我借口说他醉了,想给他一个台阶下,但他越说越离谱,最后还提出很无理的要求,我借口离开了,但心里很难受,不仅仅是受了侮辱的那种难受,还有对人与人之间感情的失望。”
有不少熟悉的客人都表示要给小那介绍另外的工作,但都被她拒绝了,她对记者说:“等我毕业了,我肯定会离开这里,重新选择一种自食其力的生活方式,但我希望能够以全新的面孔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文中小那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