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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杂志驻平壤记者/姬新龙
11月中旬的平壤，正是深秋季节，景象一如往常。但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关于朝鲜领导人金正日的传闻，却搅乱了这种平静。处在波澜中心的是常驻朝鲜的外国人士，而最深受其扰的却是我们常驻平壤的外国记者。
最近一段时间，国际社会和舆论关注朝鲜，大抵是出于对重开核问题六方会谈的期待。但在朝鲜一再敦促美国改变敌对政策、而美国迟迟不作表态的僵持中，时间一天天流逝，日子过得有些沉闷。
突然，11月17日，意外传来的消息称，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的画像在朝鲜一些地方被摘了下来。一时间，西方各媒体纷相转载，还就此进行了这样那样的分析，其中有的是一知半解的揣测，有些则明显是出于恶意的攻讦。
听到消息后，我们不禁有些愕然。翻开朝鲜党报《劳动新闻》，16日的头版上赫然刊登着金正日身为朝鲜劳动党总书记、朝鲜国防委员会委员长和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15日致阿拉伯社会复兴党中央总书记、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贺电。而17日的头版则是金正日作为总书记、委员长、最高司令官视察朝鲜军队某模范团的消息，同时还配有金正日与该团官兵一起合影的大版照片。
按照朝鲜的惯例，媒体每次报道金正日下地方或部队视察时，都不披露具体日期。但是根据朝中社当晚深夜报道、《劳动新闻》次日见报的程序来看，我们一向都视之为当天发生的新闻进行处理，也从未见朝鲜有关方面就此提出异议。
常驻朝鲜，对朝鲜自然有基本的了解和判断。在朝鲜，已故领导人金日成主席和现任最高领导人金正日备受尊敬，在各个机关的办公室、居民住房内都悬挂有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画像。在首都平壤和地方城市和农村，到处都有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总书记视察后留下的事迹地，一般都有献诗碑，有的地方还有画像。这在朝鲜是司空见惯的，“体现着朝鲜领袖与人民在思想与感情上融为一体”，也“体现着朝鲜军民誓死保卫司令部的坚强决心”。
外国媒体对于朝鲜政局的胡乱猜测是断然不能相信的，也是难以想象的。但是，或许也不能排除出现导致外界产生误解的场景呢。眼见为实，我们于是驾车出门，在平壤市区各处转了一转，还在一些机关单位进行了核实。
街上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景致了。漂亮的女交警们以规范的动作指挥着交通，下学的孩子们嬉笑打闹在回家的路上，背着公文包的人民军战士从容走过街头，纠察兵荷枪站立在交通要道的路口，几名妇女手持花束登上万寿台山岗向金日成主席铜像献花，第一百货商店里顾客频繁出入……我们仔细留意着可能出现的些小变化，但是没有。
想起媒体上报道过金正日当年曾谦逊地要求对自己少作宣传的消息，或许有点端倪？但是同样，朝鲜一流艺术团体万寿台创作社在金日成花金正日花展示的名作展上，展现金正日领导先军政治形象的各种画作比比皆是；朝鲜党中央办公区苍光大街附近今年建起的巨幅画上，金日成与金正日在一起指点着江山；街头各处醒目地悬挂着“21世纪的太阳金正日将军万岁！”、“誓死捍卫以金正日同志为首的革命首脑部！”的口号与标语——朝鲜人民并未减少对领袖的歌颂与赞扬。
外电所传，说是在朝鲜外务省举行的招待会上见到金正日的画像空缺。由于没有预约，我们只能选择一些窗口单位进行了确认。外务省、朝中社、贸易银行、国际电信局、平壤产院、平壤外国人医院、平壤外国人俱乐部、金日成综合大学等处等处看罢，并未发现原有画像有任何变动：所有的单位都在显要位置并排悬挂金日成和金正日的两幅半身画像，有的还加挂了两位领导人一起工作的合影，一些单位的大厅内还画有两位领导人一起漫步大同江边的巨幅画像。
其实，单挂金日成主席画像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位于平壤市中心的金日成广场，作为朝鲜公众最大的集会场所，北侧悬挂的是就是金日成主席的肖像画，与南侧的马克思、列宁像遥遥相对。金日成作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被朝鲜尊为“永远的主席”，被悬挂在“朝鲜的心脏”的心脏地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家外电（法新社）近日在报道中称，金正日的画像在8月底或9月初时就开始从平壤一些地方消失，我们其间也多次到朝鲜各地进行采访，可是都没有发现这种情况。或许是我们过于眼浊没有留意？我们怀着疑问见到了主管部门朝鲜外务省报道局（新闻司）的官员。听罢我们的诉说，官员显得十分惊讶。他觉得事情性质很严重，答应尽快给我们答复。
朝方的反应十分迅速。次日上午，朝鲜外务省紧急召见我们。走进外务省大门，迎面就是一幅金正日在白头山天池畔的画像，巨幅的画面占满了整个墙壁。而记者依然记得，大约今年年初，画像是站在天池畔的金日成主席。报道局副局长李京善待我们坐稳后，郑重地对我们说，外界关于金正日画像被从墙上摘下的说法是毫无事实根据的捏造，这是反朝势力企图诋毁朝鲜的阴谋活动。
李京善说：“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今后也绝不会发生。”这是美国及其附从的反朝势力在企图制造“朝鲜中央出现损毁、内部出现变化”的舆论。“这是企图颠覆朝鲜的反朝势力对朝鲜发动的心理战阴谋活动。”他说：“金正日将军是朝鲜人民的命运，是朝鲜社会主义的命运。朝鲜人民和军队无法想象可以把自己的命运与金正日将军分开。”他强调说：“反朝势力企图以此来诋毁朝鲜中央领导，就像是想把太阳从天下摘下来一样，是极其愚蠢可笑的举动。朝鲜人民对领导人的绝对崇拜是在生活体验中形成的，绝对不会改变。”
朝鲜方面公开辟谣的稿件迅速上了天，但是，事件并没有平静下来。此后几天里，一些外国媒体还在援引种种消息，煞有介事地继续着从“画像是否摘下”到“摘下又意味着什么”直至“朝鲜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空对空”文字游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韩国又传出“朝鲜内部混乱”甚至“金正日下台”、“金正日遇害”的消息。早在10多年前，一些西方媒体就传出过当时金日成主席去世的消息。由于朝鲜未加理会，消息沸沸扬扬地流传了好久。直到某一天，金日成主席前往机场迎接来访的蒙古贵客，一场谣言才烟消云散。而我的同行的这一消息，也荣获了当年的中国新闻大奖。
仅仅是因为国家领导人几天没有见报，就去“担心”他的健康安危，或者是明明看见报道却偏偏不信，还要不负责任地制造流言，这明显违背了做人的道德准则和记者的职业操守。对于这种“马路消息”，我们自然不屑于向朝鲜有关部门求证。
接二连三的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制造关于最高领导人的谣言，已经激起了朝鲜的巨大愤怒。朝鲜中央通讯社27日发表评论，矛头直指美国等西方敌对国家。朝中社指名道姓地谴责美国对朝鲜大打心理战，批评德国、俄罗斯媒体仍在推波助澜，并正告外国媒体明辨是非，不要盲目卷入。查访这场风波的源头，居然是西方外交官通过俄通社－塔斯社驻北京的记者播发的消息，而塔斯社在平壤是派有记者的。我们通过种种途径了解到，这名最早爆料的外交官职位不低，而且正是来自与美国交情最为深厚的西欧国家。也难怪朝鲜把矛头直指美国，就连韩国媒体也在揣测，最近那么多的消息，该不是美国等敌对国家为了刺激朝鲜而故意散布的谣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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