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市皮肤病医院麻风病住院部所在地，位于瓦房店市土城乡王崴子村的海边，三面环海，距离市区约150公里。

　　特殊的患者群体造就了特殊的医护人员。张怡是住院部的护士长，被患者尊称为“大管家”。这个连医护人员都感到恐惧的地方，自2002年开始，张怡却出人意料地将家搬到这里，尽管医院多次要将她调回大连。

　　为什么她甘愿与麻风病患者为伍？5月12日是国际护士节，护士节前夕，本报记者对张怡进行了专访。

　　一桌酒菜盛情款客

　　4月28日一大早，记者前往大连市皮肤病医院麻风病住院部。

　　当日一起出发的还有两个张怡在卫校时的同学。两个同学担心张怡在医院太闷，专门买了两只小乌龟。她的同学称，张怡并不像所想象中的悲观厌世，反而是非常地热爱生活。

　　记者到达时已是中午时分。眼前的情景是满山遍野的樱花、桃花等，一些麻风病人自发在田间劳动。

　　张怡一身便装地从花丛中迎了上来，“欢迎来作客！”

　　寒暄后，记者先是参观了张怡生活、工作的场所。紧接着是吃饭，张怡让厨房的师傅准备一桌农家菜，有些菜是医护人员自己种的，有些是专门从山上挖的野菜。

　　午饭后，张怡带着记者参观了麻风病患者的生活场所，到处是麻风病患者自发劳动的身影。

　　亰

　　工作中的第一次

　　第一次上班

　　板凳都嫌脏 像进“土匪窝”

　　参观时，每一位患者像亲人一样和张怡打着招呼，张怡则向记者介绍每一位患者的年龄、身世等情况。

　　采访中，张怡称，当初第一次来报到时，她经过了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如今都已习惯了，但那些日子，至今仍记忆犹新。

　　1986年，张怡从大连卫校毕业。当时她选择了大连市皮肤病研究所，可以搞研究，当时看来是有前途的一件事。

　　张怡当时并不知道她即将面对的是麻风病患者。报到时，在获知此情况后她傻了眼。在回来的途中，她和另外一名前去报到的护士一句话也没说，“那感觉像是掉进地狱一般。”

　　正式上班前，有3天的休息时间。3天来，她不吃不喝，整整哭了3天。临行前，她买了一大包吃的喝的，穿了厚厚的衣服，怕传染。

　　张怡介绍，上班的第一件事是交接班。交班时医护人员都坐着介绍病情，张怡嫌板凳脏而不愿坐，后来被一名护士按在板凳上，当时她只是坐在板凳的一个角上。尽管交接班只有10多分钟，但那是她最累的一次交接班。

　　张怡工作后的第一件事是由其他医护人员带领巡视病房。当时的麻风病院还有300多名麻风患者，在一处大厅内，是麻风病患者聚堆娱乐的地方。巡查中，张怡在这里第一次看到数十名长相奇怪的人：鹰爪、垂足、狮子面，张怡称当时的感觉像是进了“土匪窝”。

　　第一次亲密接触

　　麻风病人倒在她的怀里

　　在最初一周的时间里，张怡称自己始终无法从心里接受这些患者，以至于每天她要洗无数次的手，每天都坚持洗澡。一次因水土不服，身上起了几个疙瘩，张怡以为感染上麻风病，也不敢和别人讲，竟独自躲到房间里哭。

　　尽管当时和麻风病患者存在“隔阂”，但麻风病患者会主动给医护人员让道，从不主动和医护人员接触，让张怡感受到患者可爱的一面。

　　张怡称她彻底接受麻风病患者是缘自一次意外。一次，她巡视病房时，一个麻风病患者突然抽风，口吐白沫。在患者即将倒地时，张怡第一时间用手把他扶住，患者竟生生地倒在她的怀里。这是她第一次零距离接触麻风病患者。

　　当时张怡想让患者直接倒在地上，但她没有那样做。由于病情危急，张怡来不及细想便和其他医护人员对患者进行抢救。后来，患者脱离了危险。

　　尽管担心自己感染上麻风病的想法在之后几天一直在脑子里徘徊，但她没想到这次经历让她突破了精神上的芥蒂。

　　张怡在这里整整工作了3个月后被调回大连。从1986年至2002年的16年间，张怡陆陆续续多次到岛上工作，最长的一次工作了4个月。

　　2002年1月初，张怡竟出人意料的将家搬到了岛上。

　　张怡的生活

　　“我有三个孩子”

　　今年年初，一个同事送给她一条可爱的斑点狗。狗很懂事，成了她业余生活的伴，但就是睡觉的时候耳朵特别“沉”。一次，张怡拿着个锣在狗背后用力地敲打，狗却没任何反应，后来她才知道狗竟然是个聋子。

　　命运又一次和她开了个玩笑。“整天和残疾人打交道，没想到养条狗居然也是残疾。”

　　张怡喜欢动物，鸟、兔子、鸭子、狗等都养过，她认为她和它们都是平等的，一样用心交流，吃一样的东西，张怡称它们为孩子。

　　张怡告诉记者，她从小就喜欢海，尤其此处三面环海，夏天的时候可以骑车到海边游泳，她觉得很幸福，也很满足，“整个大海都是自己的，感觉真好。”张怡称这就是她想要找的生活。

　　离开的时候，张怡发来了个短信，称加上同学送的两只小乌龟，她有三个孩子了。

　　对病人的情感由来

　　父母过世：

　　爱就是付出

　　张怡的记忆里，小时候家庭条件很好。父亲在法院工作，母亲是一名医生。父母很疼爱她，直到自己工作的时候，衣服还是由父亲在帮着洗。

　　在张怡小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做了手术，之后她母亲身体就一直不好，一只手整天半垂着。后来她才知道母亲患的是乳腺癌，即便是这样，她母亲仍坚持上班。

　　后来母亲去世了，张怡父亲既当爹又当妈。后来父亲生病安静地走了。之后，张怡却发现了一个父母至死都没有告诉她的秘密——她竟然是被抱养来的。

　　那一次，她碰到母亲的一位老同事。老同事告诉她母亲不能生育。“这怎么可能？”但此事得到了亲属的证实。

　　她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的爱是多么的伟大。她懂得爱就是付出。

　　婚姻失败：

　　爱就是多承担

　　1990年6月，张怡和一个小伙子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但这份婚姻非常短暂，1991年5月份两人就离了婚。

　　张怡现在认为，那时太年轻，懂得爱却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从1991年至今，张怡一直一个人生活，已经习惯了。父母的离去，让她懂得幸福的珍贵，让她懂得了付出。张怡称她最对不起的是父母，但无法报答，离婚后，尤其是这么多年，她懂得如何去爱。

　　好人的定义是什么？在张怡看来，有利益的时候，少分摊点；困难的时候，自己多承担点。

　　搬家至此：

　　麻风病人需要爱

　　来到这里后，连续3个春节，张怡都主动要求值班，没有家的人，是应该为有家的人多承担一点。在她看来，这里就是她的家。

　　由于麻风病会在不同程度上留有一些后遗症，有些症状需常年用药进行缓解，目前在现有的70名麻风病患者中，每天大概有20多名患者要用药。

　　张怡介绍，这些患者平均年龄在60岁左右，由于年龄稍大，会出现一些老年病，这也需要医护人员给予悉心照料。

　　张怡称，其实这些患者已不具有传染性，但社会上还是普遍存在着偏见。由于该处治疗水平有限，一次，一位患者突发疾病，她们竟没请来一名医生，哪怕只是来帮忙会诊。

　　张怡称从这些患者身上能看到人类生存的欲望。没有手、没有脚，一样到田间劳动。人的使命不同，张怡这么认为，这个世界有红花，就会有绿叶，她认为自己就应该是绿叶。小时候享受了父母那么多的爱，却已无法报答，她认为自己应该有更多的付出，尤其是服务于弱势群体。她之前想去天津的孤儿院去照顾孤儿，但她最终却选择了这里。

　　记者臧超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