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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岁月中，他们出生入死只为了保卫祖国；历尽劫难后，他们隐姓埋名甘于平淡。也许他们曾经声名显赫，也许他们一直默默无闻。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二战老兵。
专访国内唯一健在飞虎队队员龙启明，听他讲述惊心动魄的空中战斗和生死一线的特殊经历；探寻前苏联卫国女英雄阿勒特·娜达莎的传奇一生，感受她为中国付出的青春与挚爱；采访东北抗联老战士李桂林，重温那段坚苦卓绝的抗战历史。60年后的今天，二战老兵为您讲述那段特殊的岁月，以不能忘却的历史的名义，回味感受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在反法西斯战争中的英勇不屈。
国内唯一健在的飞虎队队员龙启明：历史留存于心，只求平淡生活
83岁的龙启明在自己家的客厅里接受采访。
位于重庆市大渡口区革新村的龙启明家是一幢老式楼房，而家里却布置得颇具西式风格，和着他那英文、重庆话和普通话夹杂的讲述，让人感受到独特的人生经历在他身上留下的特殊烙印。83岁的龙启明老人高瘦精干，思维敏捷，一边看电视里的二战记录片，一边接受新华社记者的采访。
龙启明1923年生于香港的小康之家，父亲是香港华员会会长。我的父亲是当时香港英国政府的雇员，但他一生从来不穿西装，只穿马褂长衫，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这种爱国的观念对我影响很大。龙启明这样回忆。1941年12月，香港被日军攻破沦陷。当时的龙启明刚从香港英文学院进入香港政府工学院机电工程专业，学业被迫中断。为了不给日本人鞠躬，民族自尊心强的龙启明每次都要绕远道避开日本人。在父亲催促下，龙启明和哥哥以及同学于1942年一起离开香港，辗转通过澳门、湛江、玉林、柳州等地，在七天后到达桂林。
大学梦彻底破灭了，龙启明和同学转投中国航空委员会招收的留美空军学员考试。砸锅卖铁凑足400元报名费，龙启明和两个香港同学通过考试被录取。由于战事吃紧，这批学员仅在印度和美国接受了短期培训，就于1943年3月回国投入战斗。20小时的初级飞行训练计划，龙启明只用5个多小时；50个小时的中级飞行计划，他只飞30小时就完成。1944年，龙启明父母从香港到内地途中不幸被日军炸死。国恨家仇让龙启明非常渴望能早日飞上天去打击日本法西斯，然而命运再一次将他带到了有着死亡航线之称的驼峰航线。
驼峰航线是1942年开辟的二战时期中国和盟军一条主要的空中运输通道，全长500英里，地势海拔在5000米左右，沿途山峰起伏连绵，犹如骆驼峰背。1942年5月至1945年9月，1000多架运输机在此突破日军封锁，为中国战场运送了80万吨战略物资和超过3万人员。在驼峰航线上，中美航空队共损失563架飞机，其中美国空军损失飞机468架，牺牲和失踪飞行员及机组人员共1579名。飞虎队时期的龙启明身着军装。
基地100多架飞机，每天往返昆明和印度一个来回，6小时内飞行700多公里。日军常常袭击毫无抵抗能力的中国运输机，迫使中美航空队只能改为夜航，晚上从昆明起飞到印度，运送远征兵，半夜再返航带回汽油等物资。然而，运输机在这条航线上穿越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时，高度不够只能在峡谷里穿行，再加上这里强烈的气流变化，如果发生意外，机组人员难以生还，夜航无疑又增加了许多的危险可能。
龙启明也有数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我在一次飞行中看见前方出现几个黑点，意识到是日军飞机，立马翻身钻进云层，躲过一劫。龙启明说。在日军一次轰炸机场行动中，龙启明被迫一直在空中盘旋躲避，却最终将燃油耗尽，迫降时油量已经为零。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幸运能够化险为夷，龙启明的身边几乎每天都发生着生离死别。华裔Ｄｉｃｋｃｈｉｎ是他的好朋友，却在执行一次飞行任务后再也没能回来，而且每天大家坐在一起说起牺牲的战友似乎变成很平常的事情。龙启明点燃一根香烟，说：当时也替牺牲的战友难过，但是谁又知道哪一天轮到自己呢，那个时候对生死已经无所谓了。后来，龙启明的大儿子出生，妻子提出希望他不要再飞驼峰航线，他说有两个理由不能不飞：一是国恨家仇必须坚持抗日，二是我是军人要服从命令。
在驼峰航线飞行了2000多个小时后，1944年6月，龙启明等6人被挑选进入了由美国人陈纳德将军率领的美国第十四航空队，正式成为飞虎队轰炸机飞行员。飞虎队，即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1941年7月来中国参与抗日，1943年改为第十四航空队。至抗战结束，第十四航空队共击落日军敌机2600多架，击沉或重创日军军舰44艘，击毙日军官兵6万多名。插翅飞虎队徽和鲨鱼头形战机也因此家喻户晓，被中国人民亲切地称为飞虎队。龙启明在美国培训期间与战机合影。
龙启明于1949年参与两航起义，驾驶飞机飞回祖国。1952年，龙启明转业到原101钢厂，即现在的重庆钢铁集团公司。从技术员、搬运工、英语老师，到在文革期间被打成美英特务，被抄家关押……龙启明一直以其淡定的人生态度走到今天。他说，经历过生死就什么都看淡了，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几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甚至包括孩子们，说起我在飞虎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开过飞机，其他的都不清楚了。如果不是这次媒体偶然找到我，也许我会一直这样沉默。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做了一个爱国的中国军人应尽的本分。
60多年后，84岁的飞虎队队员、美国人爱德华·康姆迪亚近日率领部分飞虎队队员及其家属来到重庆，并与龙启明会面。两位老兵深情地拥抱在一起，感慨岁月峥嵘和现在的生活。当战友离去，龙启明依旧恢复他那淡定的神态，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往事留存于心，只求平淡生活。
东北抗日联军老战士李桂林：重温艰苦卓绝的抗联生活
东北抗联是东北抗日联军的简称，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东北人民抗日武装力量。今年5月8日，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俄罗斯政府授权俄驻华大使馆和驻沈阳总领事馆，为中国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原苏联红七军第88旅）尚健在的11位老战士授予纪念奖章，今年81岁的李桂林老人就是其中的一位。身戴奖章的东北抗联老战士李桂林
李桂林1924年出生于黑龙江一个贫苦家庭，1940年8月加入东北抗日联军，1945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5年9月起担任李兆麟将军警卫员，1948年2月参加剿匪战斗，后因在战斗中感染伤寒转移到地方治愈转业，到哈尔滨工业大学做后勤工作，曾当选黑龙江省第三届、第五届、第六届政协委员。
面对采访，李桂林讲述了那一段艰苦卓绝的战斗生活：
16岁那年，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十二支队到肇州一带开展抗日活动，我报名参军成为抗联战士。那时打仗十分艰苦，随时都有战斗，每天都面临死亡。十二支队在准备攻打肇源县城时在敖木台一带被敌人三面包围，背后就是松花江。当时十二支队不足200人，而纠集来的日伪军却达到1000多人。激烈战斗后，最后我们只剩下15人7杆枪，其中12人都受了伤。但我们又迅速组成100多人的骑兵队伍。有一次，敌人骑兵100多人追杀我们，被迫撤退到宋站时，路上被设了关卡，我们只好迎着子弹向前冲。我的马跑不动，把我甩了下来，但我没有松开抓缰绳的手，被马拖了很远，后来有两个战友跳下马把我救起来，然后封锁敌人的追击。在这次战斗中，许多同志都光荣牺牲了。
由于斗争形势十分艰苦，1941年冬，我们奉命撤退进山作战，主要活动在呼兰、木兰、通河、依安一带的原始森林中。敌人实施铁臂合拢、篦梳森林政策，使我们遭到前所未有的困难。1942年，东北抗联大部队到苏联整修，黑龙江全省只剩下50多名抗联战士分成5个小分队坚持战斗。由于敌人严密封锁，部队和地方党组织失去联系，我们得不到支援，没有粮食，没有兵源，一年四季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春天，一种叫草爬子的昆虫成了天敌，这种昆虫传播森林脑炎，落到人身上就钻进肉里吮吸血液，发现后往外拽时，头就留在肉里，痛痒十几天，有的战士因此中毒死去；夏天，各种蚊虫咬得痛痒难忍，身上挠得溃疡发炎；东北漫长的冬天更可怕。部队到烟筒砬子一带时，正值大雪封山，没有吃和住，仅有的马也杀了不少。有时在老乡家买些苞米粒，没时间做熟就吃生的，渴了就吃口雪，后来又吃皮带和皮鞋。最后实在没吃的，就吃草根和衣服里的棉花，吃下去也消化不了。生活中的东北抗联老战士李桂林
冬天气温能达到零下三、四十度。白天，我们要躲避日寇的追击，晚上还要找个避风的山崴子雪地露营。天太冷，大家一手托着腮，一手抱着枪，把手夹在两腿中间，蜷着身子睡。抗战胜利这么多年，我一直还保持这个姿势睡觉。有次部队行军一整天，我又饿又累，倒在雪地上就睡着了。大队长查岗时叫醒我，命令我搭好铺再睡，否决军法从事。可是有好多人晚上睡觉时还好好的，却永远没有醒过来，都被活活冻死了。
然而，我们还得坚持战斗。1943年，苏联的东北抗联教导旅派人到国内寻找抗联战士，当找到我们时只剩下7个人，分别是金策、张瑞麟、张祥、张相龙、安福、刘铁石和我。。
在敌人追堵之下，我们从通河县凤山村大东北岔出发，徒步行走3个月，穿山越岭到达在苏联红七军第88旅北野营驻地，重新回到了抗联大部队，在苏联进行军事训练，后来配合苏联红军开赴我国东北战场同日军进行战斗，接管了东北主要的大小城市和市县。
前苏联传奇女英雄阿勒特·娜达莎：战地玫瑰的中国岁月
4月25日，前苏联卫国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俄罗斯驻华大使馆参赞科瓦连柯来到呼和浩特市新城区姑子板巷，代表普京总统看望84岁的前苏联传奇女英雄阿勒特·娜达莎，为她送来庆祝卫国战争胜利60周年功勋章。前苏联传奇女英雄阿勒特·娜达莎。
阿勒特·娜达莎18岁参加前苏联卫国战争，从飞行员到前线护士长，辗转在前苏联、德国、立陶宛及中国战场。因为战功显赫，她曾得到斯大林亲自颁发的5枚功勋章及4次大战役亲笔签名嘉奖。1955年7月，32岁的她嫁给了与乌兰夫和多松年一起赴前苏联留学的内蒙古早期革命家佛鼎。
娜达莎活泼可爱的小妹妹6岁时背着军用水壶外出被德军开枪打死，妹妹血染湖边的场景使她对法西斯充满了仇恨。13岁那年，她毅然踏上开往列宁格勒的火车开始自食其力。20岁的娜达莎考进列宁格勒医学院，开始了美好的大学生活。然而，所有的梦终结在1941年6月22日凌晨4时。德国人的炮声划过了前苏联的天空，卫国战争开始，娜达莎也走上前线。谎报年龄的娜达莎终于当上梦寐以求的飞行员。战争是残酷的。德军袭击了飞行队，混乱中娜达莎驾起飞机加入战斗，在空中盘旋着轰炸德军的雷区。突然，飞机的后翼被击中，昏迷的娜达莎醒来发现自己的降落伞挂在树上，而其他飞行员全部牺牲。
膝盖受伤的娜达莎上了一条军船，却并未远离战争。军船遭到轰炸，她套上救生圈跳海，在漂流了几天几夜后被激流冲到一个湍急的支流中，脚被独木桥桥墩卡住，最终被一个士兵救起。之后，娜达莎转战于第八集团军、32军、39军，还在1354前线轻伤员卫生院当过护士长。在立陶宛战场抢救伤员时，娜达莎的左肩部靠近心脏的地方及左脚踝都中了流弹。
1941－－1944年，是血腥味最浓重的3年。900多个日日夜夜，饥饿、死亡，恐惧，列宁格勒在哭泣，大批大批的士兵被饿死。娜达莎得了严重的溃疡，牙齿全部掉光，炮弹的轰鸣让她几近失聪。每天都是死亡。那达哈，那达哈，你是唯一一条通向列宁格勒的生命之水啊！84岁的娜达莎一听到这首歌就会像孩子般哭泣，褶皱的脸痛楚地扭曲。在列宁格勒保卫战中，那达哈是唯一一条通往列宁格勒的粮食之湖。有一天，载满食物的卡车从那达哈向列宁格勒驶来，娜达莎和同伴们欢呼雀跃。然而，德军炸烂了湖面，司机都死了，食物在她们的注视中缓缓沉入湖底。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哭了。娜达莎和她的二女儿达妮娅及领养的小女孩维拉在一起。
1942年9月5日，前苏联红军在斯大林格勒对德军发起了大规模反击，并开始向柏林逼近。由于战斗英勇，斯大林亲自奖励娜达莎一块金表。卫国战争胜利了，娜达莎奔赴中国战场，支援中国抗日战争。迎着蒙古的狂风，娜达莎随着39集团军转战于海拉尔、满洲里、哈尔滨、大连。在哈尔滨，娜达莎遭遇了日本人的细菌战。满街的老鼠到处乱窜，跳蚤咬得姑娘们浑身奇痒。每天晚上，大家只能钻进麻袋里睡觉，只留一个孔呼吸。在哈尔滨，她亲眼目睹日本人剥下来的人皮。那白花花的人皮，在以后的无数个夜晚潜入她的梦中，将她惊醒。
在来中国战场的途中，娜达莎与英俊的沙沙恋爱了，而沙沙却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永远地离开了她。听到消息时，娜达莎正在给伤员包扎伤口，她没有哭泣。1945年8月15日，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满目疮痍的列宁格勒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娜达莎加入到了修复列宁格勒东宫的行列。1955年，经人介绍，32岁的娜达莎结识了她一生的伴侣、当时任因塔煤炭矿区矿长的佛鼎，并在1955年7月结婚。
1957年7月15日，佛鼎带着娜达莎和他们的大女儿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祖国。二女儿阿勒特·达妮娅至今还保留着当年用过的车票。归国第一天，周恩来和邓小平就赶到旅馆看望了他们。1958年3月，党组织让佛鼎回内蒙古煤炭管理局任总工程师。此后，老俩口相濡以沫携手走过30余载，直到1993年佛鼎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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