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有缺陷零件的７６７卖给了日本空军

波音威奇托分厂采用的零件存在缺陷

　　杜科蒙违反所有程序，以便让零件按时到位。波音公司对于出现的质量问题非但没有重视、解决，反而因为声誉而将其掩盖。

　　撰稿／金 姬（记者）

　　89岁的美国波音公司，在与欧洲空中客车展开“世界大战”之际，却总是后院着火。今年3月曝光的桃色事件，使ＣＥＯ不得不自动下台；而5月底美国司法部公布3名前波音高级雇员状告老东家使用有缺陷零件的消息，似乎使波音再次折翼。33页的诉状显示，波音公司对于出现的质量问题非但没有重视、解决，反而因为公司声誉而将其掩盖、听之任之。

　　祸起杜科蒙

　　和许多大企业的操作模式一样，波音公司也有自己的固定合作伙伴，杜科蒙就是其中之一。这家总部位于加州加迪纳（Ｇａｒｄｅｎａ）市的公司，成立于1849年，起初为大淘金时代的矿工们提供储备食物，后发展成制造飞机、航天器上电子、金属零件的生产商。杜科蒙如今为波音位于堪萨斯州威奇托（Ｗｉｃｈｉｔａ）市的分厂提供机身和零件，包括负荷钢片、翼弦、受压弦杆、内外弦、支架、纵梁、金属补片和外壳等。去年的销售额将近2．25亿美元。

　　“杜科蒙公司在飞机零部件制造业中的口碑一向不错。”美国ＪＳＡ研究中心的分析师保罗·尼斯贝特（Ｐａｕｌ Ｎｉｓｂｅｔ）说，“当然，它们现在的质量控制系统可能有些落伍。”问题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根据堪萨斯州联邦法院今年3月得到的一份诉状显示：杜科蒙公司在1998年3月到2004年11月间为波音威奇托分公司生产的零件，都有可能存在问题。在此期间，波音在737、747、757和767等32架飞机上，共采用了杜科蒙公司的1966个飞机零件。32架飞机的买家有美国空军、海军，日本空军、澳大利亚国防部和土耳其等，大多用于医院或运送军官。其中，6架波音747参与空中激光反导弹计划。

　　这起诉讼的原告是泰勒·史密斯（Ｔａｙｌｏｒ Ｓｍｉｔｈ）女士，她曾在1984－1987年间出任波音公司的供应商成本分析师，1997年再次被波音公司聘为合同管理人员，在“波音供应商管理和采购组织”任职；珍妮·普里维特（Ｊｅａｎｎｉｎｅ Ｐｒｅｗｉｔｔ）女士，1996年至2003年11月间担任波音公司的材料管理分析师和采购员；以及詹姆斯·艾莱斯（Ｊａｍｅｓ Ａｉｌｅｓ）先生，他1979年起就在波音工作，1991年起在“制造研究和发展”部门担任先进技术发展分析师。这三个人的相识，来自于一次对杜科蒙公司的调查。

　　杜科蒙公司自1994年开始生产波音飞机的零件。波音公司的采购、生产和质检人员渐渐发现杜科蒙公司的产品没有严格遵照规章就出厂了。例如，由于某些零件边宽不对，造成机身固定处有差异。因此，波音威奇托分厂生产部门于1998年开始对杜科蒙公司的零件进行调查，珍妮·普里维特就是调查组成员之一。调查结果证实杜科蒙的确存在违规操作。

　　1999年9月，波音公司再次成立一个小组，成员包括珍妮·普里维特和另一原告詹姆斯·艾莱斯，到杜科蒙公司的加州总部进行调查，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该公司生产的飞机零件既没有通过ＳＰＣ（统计过程控制），也不符合ＦＡＡ（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标准。

　　同年9月29日，被任命监控杜科蒙公司产品的波音公司质量领域代表塞尔维特·塞奇奥（Ｓａｌｖａｔｏｒ Ｃｅｒｃｈｉｏ），在波音公司电脑系统上发表文章公布调查结果，并希望波音暂停与杜科蒙的合作。但这篇文章在第二天就被删除了。因为塞奇奥的主管、采购质量经理卢斯蒂·乌尔默（Ｒｕｓｔｙ Ｕｌｍｅｒ）授意掩盖此事。杜科蒙公司继续向波音威奇托分公司提供不符要求、未经检验的飞机零件。

　　第三次调查

　　遗憾的是，1998年和1999年的两次内部调查结果，都未能引起波音公司高层关注。但下层雇员们，还在不懈地努力着。

　　2000年2月，波音公司内部监查组成立一个“加工监查小组”，成员包括本案的三名原告詹姆斯·艾莱斯、珍妮·普里维特和泰勒·史密斯，以及其他一些相关专家。小组从3月开始到威奇托分厂调查，并于同年5月8日至19日在杜科蒙公司展开调查。调查小组发现，杜科蒙公司提供给他们的文件有误导性，这些文件同样在以往欺骗波音公司，表示生产出的零件已通过ＦＡＡ质量要求。

　　但事实上，杜科蒙公司的零件被用于飞机制造之前，从未接受杜科蒙或者波音的严格检查。也没有完全进行ＦＡＩ（新品首件检查）。即便进行，也并不符合规范操作。杜科蒙没有保留ＳＰＣ的任何数据。小组的文字和照片显示，杜科蒙的工人用铁锤校准零件。杜科蒙前质量经理迈克·基尔斯（Ｍｉｋｅ Ｇｉｌｅｓ）告诉小组成员，公司从未符合规定地去校准零件。

　　同年7月14日，杜科蒙公司总裁鲍勃·汉森（Ｂｏｂ Ｈａｎｓｅｎ）对波音调查小组成员透露：“杜科蒙和波音公司违反所有程序，以便让这些零件按时到位。”小组的结论是：所有杜科蒙的零件都没有通过严格质量检查。8月24日，小组报告出台，建议通知整个波音公司这一问题。普里维特女士因突出表现，而受到波音副总裁、威奇托分公司总经理杰夫·特纳（Ｊｅｆｆ Ｔｕｒｎｅｒ）的褒奖。

　　但公司的行动只限于此。波音采购人员特里·哈斯（Ｔｅｒｒｙ Ｈａａｓ）曾在当年11月和杜科蒙公司首席财政官、总法律顾问詹姆斯·海瑟（Ｊａｍｅｓ Ｈｅｉｓｅｒ）表示，尽管自己知道杜科蒙没有按照规定程序，零件加工不符合波音标准，但波音会和杜科蒙和解，因为不希望把这丑闻公之于众。波音的杜科蒙合同管理人约翰·默希尔（Ｊｏｈｎ Ｍｏｓｉｌ）建议史密斯不要再追究此事，“我们已经解决了，你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2001年1月8日，泰勒·史密斯听到杜科蒙公司质量控制经理泰米·普夫利默（Ｔａｍｍｙ Ｐｆｒｉｍｍｅｒ）说，杜科蒙公司取消了要求的日常检查，因为根本就没有时间。由此可见，波音从一开始就默认了杜科蒙公司的违规做法。公司为了争取更多订单，在加快生产流程时忽略了质检这一重要环节。而为了掩盖这一丑闻，波音在公司内部开始清扫当初的调查小组成员。

　　2001年2月，波音的安全调查经理加里·萧（Ｇａｒｙ Ｓｈａｗ）命令普里维特和史密斯二人不得通报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否则公司将对她们采取法律行动。而后，史密斯以“升迁”名义被调职，级别却没增加，公司则暗示她提出的调查报告内容有纰漏。即便普里维特工作努力，公司希望她自动从采购部门降职，她不得不于2003年11月和史密斯一起自动辞职。两人由于工作和心理压力，都得了纤维肌痛综合征。艾莱斯的级别虽然也毫无缘由地被降低，他仍在波音公司忍辱负重地工作。

　　16个月后，三人“掀”开波音的坚硬外壳，希望其中杜科蒙生产的劣质零件能够显露原形。

　　欺诈声明法

　　2005年5月26日，美国司法部在结束调查工作后，于堪萨斯州联邦法院公布了这一案件。

　　波音和杜科蒙公司被控违反《欺诈声明法》（Ｆａｌｓｅ Ｃｌａｉｍｓ Ａｃｔ）。这部法律允许个人代表政府的利益控告他们认为有欺骗政府行为的人。如果胜诉，原告个人可获得赔偿额的一部分（最高达30％）以及法律诉讼费用。5年前，波音公司因在直升机上使用有问题的零件而赔偿美国政府5400万美元，该案件由俄亥俄州一家零件供应商的工程师布赖特·洛比（Ｂｒｅｔｔ Ｒｏｂｙ）提出诉讼，他本人最终分得1050万美元。

　　类似的案件每年在美国就有上百起，其中牵涉较多的是美国国防部。在过去20年里，美国国防部由于《欺诈声明法》而获得罚金16亿美元，其中近3000万美元分给原告人。这些案件在最终解决之前都是封存的，因此牵涉程度不得而知。案件大多没有公开，由司法部先进行调查，决定是否亲自起诉，或是让检举人充当原告，或是直接取消此案。根据美国司法部的数据，政府立案的大约占总数的1／4。

　　三名原告要求波音公司对于1999年9月28日以前生产的不合格零件，每个交付1万美元的罚款，1999年9月28日及其以后的则交付1．1万美元。如果诉讼成功，波音将损失超过15亿美元，即所有装有质量问题部件飞机的成本总和，公司还将被罚1900万美元。尽管审判还没有正式开始，判决结果也不得而知，但波音的声誉自“9·11”后再次跌至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