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被西瓜禁令改变的生活

　　记者 杨振东 文/图

　　核心提示

　　6月1日，河南省郑州市全面禁止农用瓜车进城。绝大多数瓜农不得不立即学会在田间地头推销这些原本打算进城“直销”的西瓜，少数人冒险进市却不得不付出百倍的担惊受怕和不菲的罚款代价。而绝大多数市民不得不习惯于从超市拎出一两个西瓜，再也不能享受引着瓜农扛着一大袋的西瓜进家的免费待遇，不得不节制自己的瓜欲。在中牟大棚西瓜罢市之即，记者走近他们，意欲了解他们在郑州禁瓜车之后被改变的生活。

　　瓜农损失实在不小

　　大洪村瓜农林军林却有别样的心情：“同是一样多的瓜，去年我拉到市内卖，卖了2.2万元，今年才卖了1.17万元。损失快差一倍了。”

　　“听说真的不让西瓜车进市了，我一下子觉得我的瓜突然悬了空，心里没一点底。”6月15日中午10时许，河南省郑州市中牟县韩寺镇大洪村街头，兴隆岗村村民张东学对记者说，其时他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满是严肃。

　　早在上月中旬大棚瓜刚上市时，他便听村干部说今年不允许瓜车进郑州市市区内卖瓜了，再进罚款。他听后心里一笑，不让瓜车进市，2001年就开始说了，不是还没禁住？要是真的禁了，中牟县这么多西瓜咋卖？总不会让烂到地里吧？走着瞧吧。从这天起，进市的瓜车就没有停过，一上市就能卖个1元、1.2元一斤，在地头还卖0.8元钱一斤呢，卖得快着呢，眼见着有人一天就卖出去一车瓜，回村后攥着成把的票子乐得合不拢嘴。他心里痒起来，只盼着自己大棚里的西瓜快些熟，他好早日进市赚一把。

　　但不好的消息很快传来了。5月30日，他们村的三辆瓜车被扣在了市里，原因是不但不守规矩进市卖瓜而且瓜车手续不全，要想领车得由镇村领导一起去，不但要交一两百元钱的罚款还得承诺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一奔马车也就2000斤瓜，花上两天工夫就算卖光才能净上200元钱，这一下子被罚了太不划算。他吓得不敢进市了。

　　没几天，他的大棚瓜熟了，正发愁咋卖时，上面说了允许在市里卖了，但得在指定的地点卖。根据上面的要求，他与邻居花钱租了一辆厢式货巴拉了6000斤瓜，进了南阳路与黄河路交叉口附近的郑纺机家属院，在一个当地区政府搭起的瓜棚里他们二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干起了“坐桩生意”。进来第一天，他们便卖了千把块钱，生意不赖。他们满心欢喜，心想着守着这么大一个家属院，不愁瓜两三天内卖不出去，岂料从第三天开始，瓜便开始滞销。一整天才卖出去十来个瓜。这个家属院的人来来往往看的不少，可大多一看就抱怨：都卖三天了，瓜都不新鲜了吧？

　　也是的，一直在一个地方守着，难免让人家生烦。要是开着车随处转着卖，两天就卖光了。老张心里想着，窝了一肚子火。第四天，看瓜实在卖不下去，他索性找了个当地的瓜贩要一下子兑出去，不料瓜贩不要这么多，才拉走了一车瓜。余下的瓜只好慢慢卖了。这样直到磨到第8天时，他再也受不了了，便把余下的500斤瓜按一斤0.5元的低价搓了出去。“看瓜清完了，我才心静，今后再也不想进市卖瓜的事儿了。”

　　与他经历相同的瓜农还有很多，他算是在社区的瓜棚里呆得时间比较长的，更多的瓜农呆到第四天便忍不住要清了底回家，还有一些瓜农干脆就不进瓜棚。难怪许多社区里的瓜棚唱起了“空城计”。“家里还有一地的事等着办，我们可耗不起这时间。”

　　家住大洪村的校桂安说起不让瓜车进市的事，先是撂出一句话：“一斤至少少挣两毛钱！”去年他开着瓜车进郑州市菜市街上的三院家属院卖了一季瓜，纯收入5000多元。今年，他听上面的安排在地头卖了起来。“在往年的今天，俺家的大棚瓜早五天就没了，你看现在，我还有一车大棚瓜没卖出去呢。”他指着面前满满一车黑皮瓜说。而身边的张东学却劝他道：“别埋怨了，你们村临大路，卖瓜方便多了。要在俺村，你还得作难呀。”

　　大洪村瓜农林军林却有别样的心情：“同是一样多的瓜，去年我拉到市内卖，卖了2.2万元，今年才卖了1.17万元。损失快差一倍了。”

　　大洪村是韩寺镇的西瓜种植大村，这个以往几乎家家户户进市卖瓜的村子如今在村子的道路两边搞起了瓜、车大展览。拥挤的瓜车使得过路的车辆不停地按喇叭吆喝让路。

　　据有心的瓜农盘算，按目前的价差算，每个瓜农每斤西瓜少收入0.2元钱，按每个瓜农至少售出5吨瓜算，共减少收入2000元。平均到全县农民头上，全县GDP能减少多少不难算出。

　　市民买瓜很不习惯

　　“在往年，哪年不吃千把斤西瓜？！可今年，提起西瓜我就伤心。为买一个瓜吃，我花了仨钟头，走了三公里路。过一把瓜瘾成了奢望。”

　　6月15日下午6时许，夕阳西下，家属院高楼的背影已将有“服务瓜农、方便市民”字样的瓜棚完全遮住。下班回家的郑兰英路过这里时又下意识地向这个瓜棚看了一下：“还是没人，瓜往哪买好呢？总不能再花三个小时买一个瓜吧？”

　　这是沙口路边上的阳光社区郑州市面粉厂家属院，这条路附近住的全是市染料厂、第二柴油机厂、钢厂等企业的下岗职工。“这里算是个贫民区，”一名刘姓居民笑着说，“钱少，喝不起饮料、吃不起水果，就爱吃便宜的西瓜。”郑兰英虽说一家三口人都有工作，可也对西瓜情有独钟，“在往年，哪年不吃千把斤西瓜？！可今年，提起西瓜我就伤心。为买一个瓜吃，我花了仨钟头，走了三公里路。过一把瓜瘾成了奢望。

　　49岁的郑兰英看上去清瘦利索，说起今年的瓜事连连说是“哭笑不得”。他们家一家三口都是爱瓜族，哪一年都要让瓜农成袋成袋地扛到家里十几次瓜，“天热时，吃不下饭就先切个大西瓜利利口、开开胃。自然食欲就上来了。”“以前整个夏季，家里从没断过瓜。”她说她很留恋以前盯着瓜车逐个挑瓜的愉快劲：“西瓜都绿油油的，好多都带着叶儿，断梗一掐都流水——那瓜新鲜得很啊。挑瓜简直也是一种享受。”

　　但今年，她明显感觉到了异常。天热得早起来了，但往年常见的瓜车却没影儿。往哪儿卖个西瓜吃呢？她问在郑大一附院上班的女儿，女儿说河医地下道附近见有瓜车，她便在上周的一个中午专门走着去买瓜，到地方果然见瓜农开着瓜车在卖瓜。她高兴地挑了十多个瓜想让瓜农帮她背回家去。一听她这话，瓜农一咧嘴：“大姐，现在我们都是躲着藏着卖瓜，不敢远离呀，得时时提防人家来查俺，瓜俺送不了呀。要不，你先少要几个？”没办法，她只得卖了一个12斤的瓜，用塑料袋提着往家里走。这一走，竟走了近三个小时，到快下午1点时才到家，累得大汗淋漓。

　　“看吃个瓜这么作难，我们就不再吃瓜了，吃起了冰棍。”郑兰英打开冰箱拿出一把冰棍给记者看。“一次批发个四五块钱的，一二十支，吃上几天。是解渴了，可总觉得没吃西瓜过瘾，吃西瓜又利口又解渴又有营养，冰棍哪能比得上呀。”“重要的是西瓜又好又便宜，冰棍费钱，不能吃多了，不然不利于健康。”

　　一周前，她上班时发现有人在社区搭西瓜棚，说是要有瓜农在棚下卖瓜，这令她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可后来瓜棚一直空空如也，令她很是纳闷。后来才听说办事处本来联系有中牟瓜农到这里卖瓜，可人家不愿意来，说“瓜到地头死，怕卖不出去”。

　　6月15日晚10时许，住在丰产路与经二路附近一家属院的曹先生与爱人一起来到附近一家量贩，他们要挑几只西瓜。看来看去不时地摇头，“看上去不新鲜，” 曹先生说。夫妻俩挑了二十多分钟挑了一个8斤重的有籽瓜。“如果回家一切再不熟，我可要提回来让你给我换啊！”他的妻子走时对店员说。店员回应道：“没事，保换，卖瓜卖了一个月了，还没见一个人回来换瓜呢。”

　　据该店员介绍，来这里买瓜的绝大多数都一次只买一个瓜，瓜大多数都在十斤以下。“我想最重要的是提着方便。”“瓜卖得不快，很多市民不知道超市也卖西瓜，就是知道的也总是以为这里的瓜没瓜农卖的瓜便宜、新鲜。就像今天，一整天才卖出去10多个瓜。”

　　记者在街头随机采访十多名市民，他们普遍反映比往年至少少吃四五倍的瓜。这样说来，郑州西瓜的消费终端就一下子锐减四至五成。这就意味着与往年相比，有四至五倍的西瓜卖不出去。“目前是数量有限的大棚瓜的情况，当数量巨大的露地瓜一旦上市，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我们很难预料，”一位中牟县县政府的官员分析道，“但根据往年露地瓜年年搞全民号召吃‘爱农瓜’的惯例看，今年不会比往年好到哪儿去，特别是加上今年‘瓜车禁卖’的因素，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

　　政府销瓜全力以赴

　　首要的是扩大田间地头的销售量，把瓜批出去。他们充分调动各乡镇西瓜经纪人的积极性，让他们向外界的客户多多推销本镇的西瓜。二是联系集团购买。

　　“从入夏以来，我们就忙着联系卖瓜的事，到6月1日郑州市全面禁止瓜车进市，我们简直忙得团团转。”中牟县西瓜销售办公室主任李明立说。作为该县农经办主任，他主抓全县西瓜的生产销售，已有九年管瓜经验的他，“今年一忙起来仍感到像打仗。”

　　“瓜农直接开车进市卖瓜不是个长法，早晚要解决，今年一下子闸住，政府和群众一下子有点适应不了。”他说不让瓜车进市并不意味着不让西瓜进市，为了让西瓜通畅进市，县里和各乡镇里做了大量的工作。首要的是扩大田间地头的销售量，把瓜批出去。他们充分调动各乡镇西瓜经纪人的积极性，让他们向外界的客户多多推销本镇的西瓜。二是联系集团购买。县里45个委局派出1000多名机关干部下乡包村，利用本单位的业务关系向郑州推销西瓜。“仅国土局和交通局的车往市里都送好几车瓜了。”但他们仍感到压力很大。全县19个乡镇有10个乡镇是西瓜的主产区，尽管作为大棚西瓜主产区的韩寺和姚家两个镇的大棚瓜已基本销售结束，形势还算平稳，但“更大的战役在后面”——更大面积的露地瓜一旦成熟，上市后会否滞销尚是一个悬念。

　　6月14日，见到记者时，韩寺镇主抓西瓜生产销售工作的副镇长肖秀立兴冲冲地说，终于联系上了大户：13日与郑州丹尼斯量贩商定好，从15日起每天供应1万斤西瓜。这1万斤西瓜由镇村干部组织货源。“在西瓜上，家家户户都作上标记，谁家的瓜不好，还退给谁。等确认西瓜没质量问题时才给群众结账。”为联系团购，他与镇里另一名领导干部几乎每天都要往郑州跑两趟。同时，组织瓜农进市里各办事处为瓜农们准备的售瓜大棚。但瓜农们对这种形式好象并不欢迎，他们不得不为此做大量的说服工作。

　　“说一千道一万，忙都忙在拓宽西瓜的销售渠道上。”李明立说，郑州禁止瓜车进市在客观上对售瓜肯定会有一些影响。所以，今年，县政府还拿出200万元的财政补贴资金支持瓜农购买送瓜卡车。对每个购车瓜农来说，县里补贴6000元钱，他们个人只需出1万多元钱就能将大卡车开回家。像这样的车，韩寺镇就报了23辆。6月16日，这些车辆就能全面到位。镇里将统一组织这些车辆以最低价为瓜农们向市内送瓜。同时，针对今年西瓜销售的特殊情况，县里向全体瓜农提出调整产业结构的号召。怎么调整？一是增加大棚瓜面积、减少露地瓜面积。这是因为大棚瓜上市早、品质好、利润高。二是增加蒜地面积、减少瓜田面积。这是因为今年蒜的形势一片大好，亩产效益远远好于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