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小学生被要求学日语

　　付跃波见证日本军队进驻海淀，曾买来西红柿卖给日本士兵

　　自从孩子去国外生活后，付跃波和老伴王兰君俩人晚饭后常常到楼下散散步。每每走到海龙大厦的时候，付跃波想起电视连续剧《大宅门》里，香秀第一次见白家老太太的时候说的一句话，“ 我们家住在下洼子” 。

　　下洼子，这三个字让80岁的付跃波回到了童年。68年前，卢沟桥事变那一年，12岁的付跃波就在下洼子目睹了日军进入海淀前后的全过程。

　　飞机来了，不用上学了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下洼子是一条2米宽的胡同，沿街是零星的小店铺。付跃波的父亲在胡同的中间经营着一家小膏药铺，每天卖一两贴膏药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童年的付跃波喜欢和伙伴们从胡同的南头一直走到北头，“朝西拐，就是老虎洞大街，过了军机处胡同候，就进入了海淀镇的商业区”。 然而，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付跃波有限的活动路线也被爸爸取消了，连续几天都被关在家里。

　　7月28日早晨，在院子里床板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付跃波被太阳照到屁股才醒来，忽然听到头顶嗡嗡的声音直响。“开着太阳呢，不像打雷啊！”纳闷的他睁开眼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三架双板的飞机从东面直飞向离家不过一二公里远的西苑上空，对着一个军营上方一个劲地投炸弹。长大以后的付跃波才知道，当时军营里驻扎的是29军下属一支队伍。

　　“这一炸，社会乱套了。”付跃波的印象中，从这天开始，大人不做买卖了，孩子不上学了，奔跑声、哭声、叫唤声顿时四起。然而，在12岁的付跃波眼里，却是那么地好玩，特别是父亲通知他暂时不能再去私塾上学时，他趁着大人不注意，吱溜一下就偷偷地跑出去看热闹了。

　　“飞机来啦！” 付跃波刚将脑袋探出门外，隔壁店铺的老板惊慌失措地叫喊着，飞也似地从门前跑过，直到奔回他的铺子，手忙脚乱地关上了大门。炸弹声一停，那老板的脑袋就噌地从小窗口里探出，四处张望一下。日本军队的飞机每隔一两个小时炸一回，这样轮番来回炸了几拨。老百姓紧闭大门，在自家的院子里望着不远处的炸弹瞬间成硝烟。

　　沿街店铺都关门了

　　夜幕降临，飞机终于走了，然而各街坊的心里却依然忐忑不安，付跃波家的膏药铺也停业一天，家里的锅已见底，附近的米面店也不敢开张，付跃波最不喜欢吃的馍馍都吃不上了。

　　付跃波以为，炸完后以为就此清净了，但没想到紧接着就遇见日本部队。

　　“我们住在郊区，当时还不知道北平城已经沦陷。” 付跃波回忆，7月29日，硝烟散尽，街坊们陆续出门透透气。爸爸也去了几天没开张的铺子，但刚出去没多久忽然冲回家里，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付跃波正要开口问什么，爸爸做出手势，不让他说话，轻声低语，“别说话啊，日本人来啦！”说完， 趴着门，从门缝里往外大气不敢喘地张望着。

　　付跃波也好奇地从门缝里往外往瞧，只见家门口的石头路上，穿着灰色军服的日本兵踩着门前的小路走过，一个个都扛着枪，没完没了地一队接一队。

　　“听说，这群日本部队是从清华园下火车后往卢沟桥走的，海淀可是他们路线中的必经之道。”逐渐放松警惕的爸爸与妈妈窃窃私语，随即回到屋里去生火做饭。

　　看着爸爸妈妈没管自己，付跃波趁着两队日本兵的空档偷偷地溜了出去。满眼望去，沿街的店铺基本都关门了。唯一营业的只剩粮店或油盐店，却也不开门，只是偶尔开一个小窗。“掌柜的，是我，买一点醋，和上回一样！”声音刚落，油盐店里就迅速开了一下小窗户。外面的主顾给过铜板的同时，里面递上醋，窗户也在瞬间又关上了。

　　西红柿卖给日本士兵

　　付跃波在路上遇到几个大胆的小伙伴，一起继续前行，当走到老虎洞时，他们的脚步停住了——前面不远处就坐着不少在沿路休息的日本兵，一坐就占据了大半条马路，看不到头。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日本人的付跃波没有恐惧。心里反而暗暗地琢磨，他们那么远地过来，可能很久没吃东西了，是不是可以将食物卖给他们，挣他们的钱呢？

　　这样想着的付跃波和一群伙伴来到离老虎洞不远处的菜园子。“就在现在海龙大厦西南面。” 付跃波和几个小朋友用东拼西凑出的几个铜子换来半篮子西红柿，随即直奔老虎洞。

　　日本兵一见西红柿，立刻要往篮子里伸手。付跃波身子往后一闪，伸起一根食指对着日本人比画着，“不行，这得一个换一个！”日本兵听不懂汉语，只是纳闷地望着他。付跃波再一次努力地解释，并用手画一个圈，示意铜子的模样。日本兵这才终于领会，点着头，掏出钱。接过钱，付跃波仔仔细细地打量，这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小铜钱，上面写的“昭和**年”的字样。不一会儿，日本兵争相将他的半篮子西红柿都买走了。

　　付跃波揣着一把铜钱忐忑不安地去换粮店，换来全家的一顿大米面。可是，爸爸一听说这顿米面的来历后，吓得再也不敢随便放他出去了。

　　“这些最初进入的日本兵比较注意形象，后来进城的日本兵还杀人。” 回忆起当初的一幕，付跃波至今还感到后怕。

　　短时小学要求学日语

　　北平沦陷几天后，付跃波的父亲听说海淀小学成立免费的短期小学后，立即将他送去。这个短期小学，每天下午从两点到四点，只上两个小时，四五十个不同年龄的小学生在一起听课。

　　按规定，从五年级开始得学日语。付跃波所在的短期小学就是将他们一年后都直接升级到四年级。这浓缩的学时，他们读完四年级后立即开始了日语的课程。

　　“那时候还小，不像成人带爱国的情绪抵抗学日语，但莫名会对日本话有一种反感。”至今，一个顺口溜让付跃波依然记忆犹新，“日本话不用学，一年两年用不着。”正是这一句私底下流传的顺口溜，一直引导着学生们不愿意学日语，考试的时候一通胡抄。

　　现在，付跃波唯一能记起的一句日本话只有“老师，你好！”，这是每当上课时都会说的一句问候语。

　　本报记者 陶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