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在7月6日、7日经历了这个城市有史以来空前绝后的人间悲喜——从申奥成功的全民欢喜的巅峰到20多小时后造成超过50人死亡700人受伤的人间悲剧。

　　《环球》杂志驻伦敦记者/马建国

　　悲喜大逆转

　　7月6日伦敦时间中午12：47，随着远在新加坡的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宣布“2012年奥运会主办城市是伦敦”时，整个伦敦都沸腾了，市中心的特拉法加广场成了欢乐的海洋，到处是兴高采烈的笑脸，到处是米字旗在飘扬；但就大约20小时后，包括唐宁街在内的英国政府建筑上的英国国旗下了半旗，凄风细雨之中，整个伦敦似乎都陷入了恐惧和对同胞的哀悼之中。

　　7月7日早晨上班高峰时段从8：50~9：30约一个小时内伦敦市内的地铁和公共汽车先后多处发生的爆炸使伦敦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伦敦往日的车水马龙，特别是有些“意外”的申奥成功所带来的歌声、笑声、欢呼声被市区内撕心裂肺的警笛声、救护车喇叭声、直升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和伦敦人匆匆的脚步声取代……

　　地铁口已经张贴出了几条线路通车和另外几条线路仍然关闭的通告，报摊上摆满了刊登爆炸现场照片的报纸、号外；不少人在路上步履匆匆，反应快的伦敦人则把惯用的问候语“祝你今天愉快”都变成了“祝你今天平安”，市中心大街的电话厅和邮筒上有人张贴了寻找亲友的告示……

　　在市中心的罗素广场，一个在7日地铁第一次爆炸中逃生的小伙子迈克·赫宁一只眼仍然裹着纱布。赫宁在伦敦市中心的金融城工作，爆炸发生时他正在通往金融城的地铁内，当时他就坐在发生爆炸的那节车厢隔壁。“我本来是要进那节车厢的，但看到那里很拥挤，我就走进了旁边的车厢。当时我也就离爆炸现场大概10多米。”

　　赫宁说，7日早晨他本来特别高兴，从伦敦东部的家里出来，看到地铁里的乘客似乎都仍然沉浸在庆祝伦敦申奥成功的喜悦中，也许是不少人头天晚上因为庆祝伦敦申奥成功入睡较晚，有几个人合目养神，更多的人则专心地读报，7日早晨的伦敦各大报纸都是以“伦敦赢了！”“我们赢得了2012年奥运会！”为标题的整版照片，昨天的兴奋似乎还在人们心里荡漾。

　　地铁开到奥德盖特广场站时，突然一声巨响，一股黄烟窜起。整个车箱骤然间漆黑一片。他的整个身体都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扭一下。“我抬手摸了一下脸，感到热乎乎、湿漉漉的，下意识知道是血，但我当时很清醒，觉得自己没完蛋。”

　　“在一阵短暂，极其短暂的寂静过后，人们开始慌乱，大声尖叫，车厢内也有人大声喊着要人们保持冷静。”

　　“我当时就意识到可能是遭到了炸弹袭击。”

　　“我只是幸运而已”

　　“你好像已经成了爆炸中的英雄了，”我半开玩笑地对这位39岁的小伙子说。因为爆炸发生当天的几家报纸号外都刊登了他满脸是血的照片，英国天空电视台也很快采访过这个第一个爆炸现场的幸存者。

　　“不是，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幸运而已。”

　　赫宁是伦敦系列爆炸第一波袭击中的幸运者，奥德盖特的这次爆炸发生在7日早晨8：50左右。紧接着，似乎潘多拉盒子一下子放出了无数恶魔：

　　8：56，在伦敦市中心的罗素广场

　　8：56，在国王十字地铁站

　　9：17，在伦敦西北的埃奇维尔地铁站

　　9：47，在离伦敦市中心的金融城不远的塔维斯特克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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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波一波的爆炸使整个伦敦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左右内几乎瘫痪：所有地铁被紧急关闭，接着是公共汽车系统全市停运，四处飞驰的救护车、警车、消防车、紧急供血车又使已经惊魂不定的伦敦人更加混乱，几乎所有的街道都堵起了长长的车龙。

　　26岁的西蒙·科维特当时正乘地铁从伦敦东部到市中心去。他说，“当时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列车车厢都剧烈地晃动，但列车玻璃没有震碎，只是破裂了”。

　　人们歇斯底里地呼喊，拼尽全身力气拉车门。门纹丝不动。惊恐之中的人们用手中所能用的一切硬东西撞击玻璃。最后一个人找来一个灭火器才把门砸开。

　　一位保安人员早晨刚走到伦敦一个公共汽车站就亲眼目睹了一场让他永世难忘的悲剧。

　　他说，“简直太可怕了，那辆巴士简直都被炸开花了。”汽车一层的地板上躺着好几个人，有的奄奄一息，有的显然已经当场死去。车上还有几个满身血葫芦一样的人，有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一片烂布，原本是胳膊的地方汩汩地冒着鲜血……”

　　另一个目击者彼德·戈登也为记者讲述了他的惊魂经历：

　　7日早晨，他正与同事交谈，突然“砰”地从窗外传来一声巨响。大街上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呼喊救命的声音。

　　戈登推开办公室的窗往下看去，进入眼帘的是一辆冒着浓烟的双层公共汽车的躯体，几只手臂在浓烟中拼命挥动，有几个人惨叫着从被炸成一堆废铁的汽车中往外爬。警车和救护车刺耳的警报声从远处传来。

　　几分钟后，警察闯进了英国医疗协会（BMA）的办公室，迅速将惊魂未定的戈登和他同事们赶到了罗素广场附近的一条大街上。几条搜寻炸弹的特种警犬冲进了他们的办公室。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惊心动魄的一刻，”30岁的戈登说，“当时我们正在谈论伦敦昨天申奥成功的喜讯，突然就听到了那可怕的声音。那是我这一辈子听到的最可怕的声音，那也是我看到的最悲惨的一幕。我当时还以为有飞机望下扔炸弹呢，结果是一辆汽车被炸了。”

　　警笛大作　地铁封闭　汽车停运　网络瘫痪

　　这时，伦敦已经是警笛大作，救护车一辆辆飞速开往医院，警察到处拉起隔离带，把人们从一个个“危险地带”赶出，汽车停运，火车停开，无线通讯网络瘫痪，大街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恐怖阴影笼罩了这个往日祥和宁静的欧洲古城。

　　隔离带在继续扩大。罗素广场附近，一名中年男子拎着箱子急匆匆地往广场方向走去，被警察当面拦住，这名男子显得愤怒异常，开始和警察争吵起来。警察平静耐心地对他说：“先生，我是为您的安全负责，我身后隔离带内的所有房子都有可能被安装了爆炸装置，我们正在紧急清理，请您回避。希望您度过安全的一天。”

　　这个男子痛苦地摇了摇头，回到了人群当中，站在戈登身旁。

　　“我们这些无辜的百姓做错了什么？”看着站在雨中显得孤立无援的人们，戈登愤怒地说，“他们先后攻击了纽约和马德里，这次又来残害我们伦敦人，这是群毫无人性的畜生。我们从来就不怕他们。”

　　雨越下越大，人们大多都木然地站在雨中等待，等待回家。

　　正在苏格兰的格伦伊格尔斯参加八国峰会的英国首相布莱尔得知伦敦发生爆炸之后紧急召集了两次新闻发布会，认定爆炸是恐怖分子所为，并措辞强烈地谴责这一连串“残暴”的爆炸，表达英国人捍卫自己民族价值的决心。然后乘坐直升飞机回伦敦主持了一个紧急安全应急会议。

　　英国首相布莱尔说：“恐怖分子想分裂我们的民族、打击我们的决心，但他们不会成功，他们想改变我们，但我们不会改变。”

　　8日，伦敦市的交通已经基本恢复正常，整个13条地铁线路除了在发生爆炸的地点和线路仍然关闭进行进一步现场调查之外，其余线路完全恢复正常。除了路面交通爆炸地点仍被封锁之外，伦敦这个见证了无数人间悲喜的古城似乎开始恢复平日的生机。但只是开始恢复……

　　经历了21世纪初的这场人间悲喜，英国人的生活会改变吗？伦敦会改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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