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

　　备受关注的物权法草案已经三次提请国家最高立法机关审议，于最大多数的公众而言，这一法案过去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影”。如今，物权法草案全文终于在公众面前去除了其神秘的面纱。据悉，这是继1954年宪法、合同法、婚姻法等之后，我国第12部向社会公布征求意见的法律草案。

　　全国人大常委会将物权法草案全文向社会公布，既说明了立法机关对“物权法”颁行的审慎和重视，也暗示着对于草案的争议依然存在且难以消弭。物权法是调整有形财产关系的法律，在我国法律体系中起着支架作用，它关系着所有人的切身利益。法，应该是大多数人意志的体现。而如果没有最广泛的讨论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反复博弈，成为一部“大多数人的法”就很难保证。

　　明确物的归属，保护并充分发挥物的效用，是物权法的主要内容。孟子说“有恒产者有恒心”，物权法正是要给公众一个“恒心”。然而在此次公布的草案中，依然有不少条款在阻碍着这一目标的实现。

　　比如在土地使用权“70年大限”的解决上，草案就未能让人满意。在现行的土地制度下，我们的房产所依附的土地被政府强行设置了一个最长70年的期限，根据《房地产管理法》，土地使用权的续期必须重新批准，重新缴纳土地出让金，否则土地使用权及其附着的建筑物，都会被政府无偿收回。试想想，我们花了大半辈子的钱所买下的那套私宅，即便手中拿到了精美的房产证，也不代表于此不动产上获得了永久的“物权”。我们拥有的是房屋的产权，却只有附年限的土地的使用权。善良的人们总期待届时政府会解决一切，然而在一个法治国家里，政府恰恰是民众警惕和怀疑的对象。物权法的契机正在于它能以法律的形式固定公众产权，防止政府与民争利。

　　然而草案第155条似乎只是简单重复了《房地产管理法》的相关规定，对于续期的具体费用，公共利益的范围等核心议题则语焉不详。“建设用地使用权的期间届满，建设用地使用权人需要继续使用土地的，应当在期间届满前一年申请续期，除因公共利益需要收回该土地的外，出让人应当同意。建设用地使用权续期后，建设用地使用权人应当按照约定支付出让金；没有约定或者约定不明确的，按照国家规定确定。”透过此具体规定不难看出，草案确定了出让人对于使用权人的续期申请有“同意义务”，这是一个不小的突破；但出让金的确定要依“国家规定”这个尾巴，又使得“续期”这一本属于房屋产权人的权利又变回了国家的权力。房屋产权人能否公平、公正、合理地取得土地使用权的续期，仍取决于“国家”如何来“规定”。而谁来代表“国家”制定新的“规定”，具体又“规定”什么内容，主动权皆操持在政府手中。不动产是最根本的物权，是一切私有财产的起点。不动产都无法“恒远”，公众又何来“恒心”？

　　与此类似的例子还出现在有关征地补偿的规定中。草案第六十八条第二款规定，“拆迁、征收私人的不动产，应当按照国家规定给予补偿；没有国家规定的，应当给予合理补偿，并保证被拆迁人、被征收人得到妥善安置。”拆迁的补偿仍然授予给“国家规定”来规定，然而这里的“国家规定”究竟何所指，草案又并未明确。是由国家立法来规定？还是各级政府的红头文件也可以规定？拆迁人茫然无知，执法者却可借“法”发挥。拆迁人的权利保障，公平、公正、合理的补偿的可能，也因此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从条文中看，拆迁补偿，物权法草案并未有实质性的突破。

　　给予你权利，却把权利的实现赋予给另一个未知的程序。听来倒有些像赫勒小说中的“第二十二条军规”。法律规范，必须以其确定性和可预测性为基本要素。类似以上的“黑色幽默”，正是立法机关在法律的制定过程中所应着力避免的。毕竟，公众和立法者一样，都期盼着每一部法律法规在出台之后都能顺利推行。

　　（日京／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