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深夜，西南铝业集团环保处42岁工程师刘远兵被勒死在自家地板上，次日案破，警方发现嫌疑人正是刘的妻子和16岁的儿子！记者前日在九龙坡区西彭镇现场走访时，竟发现一份358人联名签署的“请愿书”，要求司法部门从宽处理；死者70岁的亲生父亲刘永贵则投书警方，表示“不追究儿媳的法律责任”！

　　事发：家庭纠纷变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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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2日凌晨1点35分左右，西彭派出所接到分局110指挥中心通报：该镇大石堡7村14栋4单元4－9室一中年女性报警称发生家庭纠纷。民警涂安银、赵富华出警一看，屋主刘远兵侧躺在主卧室门外的地板上，脖子上深深勒着一条长约1米、比筷子略细的白色尼龙绳，已经死了不止一会儿！神色恍惚的妻子王芳低声说：“报警电话是我打的，人是我一个人杀的，跟公公、儿子都没关系……”

　　派出所所长向刚等人勘察发现，刘远兵的死亡时间应是7月1日夜里11点半左右。民警将王芳母子及刘永贵三人带回派出所连夜突审，发现王芳左侧大腿有两处很深的淤伤，经鉴定系案发当晚被人踢伤；刘永贵口中牙齿有残缺、身体有轻微外伤，也是案发当晚所致。2日中午，案情真相大白：

　　7月1日下午6点多，刘远兵在街上茶馆听某茶客抱怨孩子高考失败，心情顿时烦闷不已，便匆匆回家臭骂上高一的儿子刘飞；刘飞赌气跑了出去，刘远兵又飞腿将妻子踢伤！王芳含泪一瘸一拐上街找回儿子，又打电话将公公刘永贵叫来。刘远兵跑到儿子卧室又撕又烧，又冲出来要打儿子；刘永贵上去劝却被其挥拳打昏在地，牙齿也被打落两颗……王芳瞬间失去理智，顺手抄起沙发上那根以前用作裤腰带的尼龙绳，猛套上丈夫颈间交叉用力将其勒倒在地，然后儿子帮忙按住父亲的手……悲剧就此发生。

　　请愿：民警同情两“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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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家三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早在1982年上大学时，刘远兵就患上了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发作起来狂躁异常六亲不认！1988年，西南铝业集团熔铸分厂23岁的女工王芳深深爱上了这个大学生，不顾一切嫁给了他，婚后最多一年丈夫便频繁发病，非但对妻子进行严酷的精神控制，还动辄拳脚相加。

　　40岁的王芳看上去像一个60岁的老太婆，不但面如死灰，而且一头白发前面那一片就快掉光了！据王交代，作案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我只想用力、再用力，让这一切快点结束！”

　　昨日中午，西彭派出所所长向刚仰面长叹：“要不是穿着这身警服，我真想抬抬手放王芳的儿子过关，唉……十足的社会悲剧。”

　　王芳的妹妹王蓝手中有一份两页的“请愿书”，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友交给她的。大概内容就是王芳结婚16年来遭受严重家庭暴力，一时失去理智杀人，希望法律从轻处理母子俩。两页请愿书足足附了5页白纸，密密麻麻签下了358个名字，每个名字上都按着一个鲜红的手指印，有工友、也有众多邻居。据起草请愿书并发起签名的那位工友说，所有人都是自愿签名的。

　　回忆：父母当年反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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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芳60多岁的父亲王忠叹着气说，16年前大家都知道刘远兵有病，可王芳铁了心要嫁给刘：“他有病我也爱他！”气极之下，从未打过女儿的王忠动了手，可反而更坚定了女儿的决心。

　　在妹妹王蓝看来，姐夫刘远兵不发病时是个好人，自己家里电脑坏了，他还很热心地过来帮忙修……可一旦发病，姐姐多半要挨打，有一次眼睛被打得充血，被迫到妹妹家躲了一周。姐夫竟然规定姐姐不准跟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说话！王蓝的丈夫杨平说，几年前有一天王芳下班到街上买菜，遇到杨的哥哥，两人边走边聊了几句，正好刘远兵迎面过来撞见，刘脸色铁青，双手拳头都捏紧了，好像马上就要冲上来打王芳一样！

　　死者父：希望公安从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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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铝业集团熔铸分厂厂长韦志宏说，王芳是个大家都敬重的好人，责任心极强，在看守所还托干警带了张纸条出来，说自己手里还有一笔班组职工的补贴费，放在何处、如何处理……同班组的女工张惠春跟王芳关系最好：“刘远兵的多疑、控制欲简直不可思议——晚上8点之前如果不回家，肯定要遭毒打！在厂里即使跟女同事关系稍微密切，也要挨打！”

　　死者刘远兵的父亲刘永贵拒绝了采访，但我们仍在九龙坡区公安分局刑警支队查到了一份刘亲笔写的“证明材料”，大意是说，我儿子1982年起就患有精神病，10多年来儿媳妇挨打受骂很不容易，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愿意，我们全家都不追究她的法律责任，也希望公安机关从轻处理……

　　疑惑 为何不寻求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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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陈瑜、张惠春等人介绍，王芳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在家里受了委屈，几乎从不对外人讲，而且当年父母明确反对这门婚事，如今她甚至连跟父母也不好意思说！所有的痛苦屈辱常年深埋心底独自承受，一旦爆发可怕至极！据周科长说，这难缠的家务事，组织上毕竟是外人，怎好插手？周还认为，刘远兵是王芳第一个男友，王对丈夫确实爱得很深，她担心自己如果离了婚，会担上一个“抛弃病弱丈夫”的骂名……

　　重庆市妇联助理巡视员陈明英说起此案便痛心疾首：家庭暴力固然令人愤慨，可传统道德观念的束缚，却是隐藏在暴力背后最危险的杀手！从王芳来说，“从一而终”、“忍辱负重”的想法伴随她走过了16年痛苦旅程；从外部环境来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劝和不劝离”等传统观念依然强势，无疑错失了一次次避免悲剧的良机。

　　法律 母子应能从轻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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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愿书”有用吗？母子俩会从宽处理吗？国内刑法学权威、西南政法大学刑法学教授赵长青表示，此案的性质肯定是故意杀人，王芳应承担相应法律责任；刘飞涉嫌共犯，由于我国刑法规定14岁以上即可承担刑事责任，因此16岁的刘飞也不会一点事没有。

　　然而，赵教授同样对两名嫌疑人唏嘘不已：刘远兵一旦发病就会对妻子、儿子造成极大的痛苦和折磨，而且因为法律规定精神病人发病期间不承担刑事、民事后果，这对母子俩来说犹如雪上加霜！母子俩在无法解决的情况下采取了错误的行为，这在法律上讲具有从轻处罚的条件。更重要的是，王芳作案后主动报警，应属法定自首情节，完全可以从轻甚至减轻处罚。

　　至于那份358人签名的“请愿书”，赵长青认为虽然不能作为呈堂证据，但完全能够通过公安机关送交检察院、法院，作为法院审判量刑的参考依据。（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刘、王两家均系化名）

　　《江南时报》 (2005年07月21日 第二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