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爱因斯坦?
在《走在时代前面的科学家——杨振宁》一书中,传记作者高策这样阐释自己的推断:“在物理学上,爱因斯坦有第一层次的三大贡献:广义相对论、狭义相对论和光量子说,杨振宁也有同一层次的三大贡献:宇称不守恒、规范场理论和杨—巴克斯特方程。相对论是关于引力相互作用的理论,而规范场是关于包括引力相互作用在内的四种力的基本理论,二者完全可以相提并论。”
硬地将两个不同时代的人物进行对比,无疑是蹩脚的。套用科学史家托马斯·库恩成名作《科学革命的结构》中的一些观点,我们就能发现其中的勉强之处:爱因斯坦处在科学革命的高潮期,而杨振宁处于科学发展的常规期。与之相对应,爱因斯坦的科学地位是在短时间内就确立的,而被誉为杨振宁最大贡献之处的规范场理论,其价值是在以后的科学实践中逐步被认可的,时间跨度更长达20年。
更为重要的是,杨的三大成就都不享有独立的发现权,这点对于学术贡献的评价极为重要。他与李政道分享了宇称不守恒的发现,与米尔斯分享了规范场理论,与巴克斯特分享了自己在统计力学中的最高成就。相比之下,爱因斯坦则更像个独行侠,光量子理论、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都是他一手炮制的。于是,一些人遗憾地称杨振宁为“科学盛宴的陪客”。
走出黑屋子
47年前,获奖后的杨振宁这样表达他的顿悟过程:“那时候,物理学家发现他们所处的情况就好像一个人在一间黑屋子里摸索出路一样。他知道在某个方向上必定有一个能使他脱离困境的门。然而究竟在哪个方向呢?”经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煎熬阶段之后,杨看到了光明,“原来,那个方向就是宇称守恒定律不适用于弱相互作用”。
理论物理学家爱美,杨振宁更是其中的典范。此前,科学之美是用对称的观念来演绎的。这一被物理学家理解和认同的普适法则,在杨之前的科学界是极为流行的。即使在今天,人们津津乐道的电视名片“时间隧道”,通篇的依据也就是这个对称法则。
打破常态美需要勇气,而其决定因素,往往也就是偶发的一丝灵感而已。1956年杨振宁与其合作伙伴李政道提出了“弱相互作用下,宇称不守恒”的新观念。很快,经过实验物理学家吴健雄女士的实验验证,原先的“宇称守恒定律”被无情地打破,也正因此,在成果发表的第二年,他们就获得了诺贝尔奖。
有科普作家这样戏言这一深奥的理论,“粒子照镜子,里外不一样!”在一些回忆文章中,杨、李两人这样介绍当时的科学背景:
“50年代初从宇宙线里观察到两种新的粒子θ和τ,它们具有很不同的衰变模式。θ衰变为两个π介子,τ衰变为三个π介子。但奇怪的是,科学家经过很精密的实验测量,发现θ和τ这两个不同的粒子居然有完全一样的寿命和质量。假使τ和θ是不同的粒子,为什么它们的质量也会几乎完全一样呢?如果认为它们是同一个粒子,它们怎么会具有完全不一样的微观特征呢?
“在1956年以前,从经典物理到近代物理,都是讲究对称的物理。1956年以后,大部分的物理现象都发现了不对称。电荷的正负也不对称,时间反演也不对称,真空也不对称……当然,并不是1956年忽然间宇宙改变了什么,而是1956年我们发表的宇称不守恒的文章,改变了整个物理学界以前在‘对称’观念上的一切传统的、根深的、错误的、盲目的陈旧见解。”可以说,宇称不守恒理论成就了杨、李二人的科学地位,也成为影响近代粒子物理学发展进程的一项标志性事件。遗憾的是,该项源于残缺之美的科学成就,其结果也是残缺的,“中国的居里夫人”吴健雄与诺奖无缘,成名后的杨、李也因此而分道扬镳。
该获第二次诺贝尔奖?
对于杨振宁而言,最高成就指的是他在1954年与米尔斯共同提出的规范场理论。
与以前阿贝尔规范场描述的电磁场不同的是,杨阐释的是一种存在着非线性相互作用的场。我们知道,自然界中存在着四种基本的相互作用,包括强相互作用、电磁作用、弱相互作用、引力,其中传递这些作用的恰是杨描述的规范场。
稍显遗憾的是,直到历经了多年的冷漠和疑惑之后,科学界才认识到它的重要价值。10年前,杨振宁因此获得了另一项科学大奖——费城富兰克林学院颁发的鲍威尔科学成就奖,并被给予了“已经排在牛顿、麦克斯韦和爱因斯坦的工作行列中,并必将对未来几代有类似的影响”这样的赞誉。美国“氢弹之父”泰勒更是坦率指出,杨振宁在规范场理论方面的工作“应该第二次获得诺贝尔奖”。
对于杨的这一巅峰之作,科学界是这样被撼动的:它开辟了一个新的研究领域,为人类对宇宙基本作用力和自然规律提供了理解;是20世纪最伟大的理论结构之一,是继麦克斯韦的电磁场理论、爱因斯坦的引力场理论和狄拉克的量子理论之后的最为重要的物理理论;比起“宇称不守恒”来,它的贡献还要基本,意义还要深远。世界万物总会存在着某种联系。该理论发表20年之后,人们惊奇地发现,数学上的纤维丛(可用一个棉桃或一条马尾进行比喻的抽象概念)就是规范场理论的数学基础。不久前仙逝的数学大师陈省身,除了与杨私交甚笃外,更是这种机缘的见证人。
“我并没有跟陈先生讨论过,因为隔行如隔山,彼此并不看对方的文章。等对纤维丛比较了解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规范场所形容的物理场景就是建筑在一个数学的结构上的,而这个数学的结构就是纤维丛,它是由陈先生领导开创的。”杨振宁接受采访时,经常会讲起这段故事来。
数学物理大师
在学术界,数学物理指的是一门学科,是“研究物理的数学”。在历史上,牛顿、高斯、爱因斯坦都曾是伟大的数学物理大师。到了20世纪下半叶,杨振宁的出现,又使得数学物理这一领域高潮迭起,变得异常活跃。
在普通人眼里,杨振宁是极富科学感觉和数学天才的天才型物理学家。他的思维长期游弋在物理和数学的交叉领域,因而也就收获颇丰。除了杨—米尔斯规范场理论外,杨—巴克斯特方程也是数理杂交获得的另一宠儿。
该方程由杨振宁在1967年和巴克斯特在1972年分别提出,描述的是一个基本的数学结构,在物理与数学方面都有广泛的应用。在1990年召开的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四位菲尔兹奖获得者中有三位的工作都与杨—巴克斯特方程有关,其中,菲尔兹奖被誉为数学界中的诺贝尔奖。由此可见该项成就也非一般。当然,杨振宁对物理学的贡献决不仅上述孤立的三项,在基本粒子、统计力学和凝聚态物理学等诸多领域,他都有所涉猎和建树。
近年来,脱离研究一线的杨振宁,更爱用其擅长的思辨能力,来提炼其对宇宙万物的独特理解。早在6年前,他在题为《美与物理学》的演讲中这样描述海森堡和狄拉克的迥异风格:前者文章的特点是朦胧、有渣滓,后者文章的风格是“秋水文章不染尘”;读了前者的文章,你会惊叹他的独创力,然而会觉得问题还没有做完,而读了后者的文章,你也会惊叹他的独创力,同时却觉得他似乎已把一切都发展到了尽头。
同样,我们想知道,在今天,或者若干年后,后来的物理学家该对杨振宁的学术风格做何评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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