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世济以前，听电话里的声音觉得她是个很严厉的人，结果见到了才知道不是这样。

　　李世济的家在北京官园小商品批发市场对面一个临街的楼上。第一次去时，我一直以为自己找错了，连问了两三个路人再三确认后才上楼。实在不敢相信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担任过全国政协常委、中国文联副主席的她住在这样一幢普普通通的筒子楼里，她的家又是如此简朴。

　　见到李老师的第一印象是70多岁的人了皮肤特别好，但走路腿脚有些不方便了，精神气也不是那么好。她解释说昨晚老伴叫了她几十次，没睡好。我们采访进行中，她的老伴唐在炘先生一直在屋里，她就叫家里人去帮他起身，或者给他喂药。所谓的家人也就是一位司机、一位保姆、两个小孙女。李老师的儿子2001年在一场车祸中过世，当时这位司机也在车上，虽然不是他开的车，但是一直很自责，所以四年如一日地在她家里照顾唐先生。唐先生此前已经得了抑郁症，又加上丧子的打击，从此卧病在床一年多没有起来过。两个小孙女一个7岁多，上小学一年级，在家边看电视边写作业；另一个4岁半，上幼儿园中班。李老师说自己现在是这个家的重要支柱，有生病的老伴要照顾、有幼年的孙女要教育，虽然自己也有糖尿病，身体也不好，但是自己不能倒下。所以她自己白天是没有时间伤感的，所有对儿子的想念只能放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第二次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另外一个清秀的女孩。她是李老师的学生，自费到北京来，吃住在老师家里，跟她学戏。李老师只要没有事情要外出，很多个下午就是在教学生中度过。李老师一句句、一字字亲自示范，唐先生那时候的状态也是最好的，就坐在旁边听，虽然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当这间小屋里飘起琴声时，你才能感到这个家的活力与快乐。京剧的一字一句操纵着这个家中每一个人的快乐细胞。

　　李世济的家里有很多照片，除了摆在外面的那些，我们还看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老照片。一张张发黄的老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那个清秀、羞涩、眼睛明亮的小女孩的成长。照片中的母亲非常美丽，李世济淡淡地说：“这是我的母亲。”看着她们兄弟姐妹的合影，她还是淡淡地说：“我弟弟过世了。”李世济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格外淡定，或许是很久不看的缘故吧。我想那些老照片背后一定还有很多她这位上海小姐成长的故事。

　　那天翻看唐老师的老照片时，她突然在旁边说“收好、收好”，可能这些照片都是她的宝贝。我们走的时候她非常清楚地对我说：“谢谢，再见。”那个瞬间我特别感动。每一次离开，李老师都会把我们送到楼道的大门口，告诉我们哪一部电梯可以乘。看着她不方便的腿脚，我们都有不忍。每一次离开，我都会在心里祝这家人健康、快乐。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11月10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