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制片人:梁建增 孙克文
制片人:张洁
编导:郝俊英
摄像:李季 席铭
录音:李宏卫
助编:刘涛
责编:郑刚 李长胜
合成:张东升
策划主管:赵华
执行制片人:胡劲草
播出主管:孙金岭
监制:梁晓涛 庄殿君
总监制:孙冰川
被采访人:
熊海军 长沙市公安局治安管理支队民警
高峰 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特殊药品处处长
林楠 原长沙市某医药公司销售经理
郝伟 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
谌红献 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博士
罗学宏 中南大学湘雅医院教授
小赵 北京市戒毒所学员
小谢 长沙市戒毒所学员
小林 长沙市戒毒所学员
小程 北京市戒毒所学员
王刚 公安部禁毒局新型毒品处处长
小倩
演播室:
新型毒品在几年前对我们来说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你可能听说过“摇头丸、冰毒和k粉”,但是也许你认为它跟你的生活毫无关系,可是就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新型毒品已经迅速蔓延,在调查中我们发现在很多大中城市,吸食新型毒品的数字已经占到了吸毒者人数的60%以上,在有的城市甚至超过了90%,而这些迅速增加的数字几乎全部都是普通的青少年,这意味着吸毒者可能就是你的同事、你的朋友甚至你的孩子。
解说:这是在一次生日聚会的照片,这些孩子多数是在校的学生,年龄最小的只有14岁。他们选择庆祝生日的方式是一同吸食毒品。这些照片是长沙警方前不久在一个酒吧拍摄到的。
记者:你到现场的时候看到什么?
熊海军(长沙市公安局治安管理支队民警):现场的卡座里面是十几个年轻人,然后有的是还在摇,有的是赤着上身,有的躺在沙发上。
记者:他们当时的意识清醒吗?
熊海军(长沙市公安局治安管理支队民警):大部分清醒,但是少部分的带回来之后都不是很清醒。
解说:在随后警方对这些青少年做的尿检当中,有七人摇头丸和氯胺酮检测均呈阳性,也就是说,他们同时服用了摇头丸和K 粉。
记者:之前你曾经接触过有这么多的学生同时吸食新型毒品的案子吗?
熊海军(长沙市公安局治安管理支队民警):以前没有过,像这么多在校学生吸毒的话确实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
解说:我们在长沙找到了女孩小倩,她参加了那次的聚会,这是她第一次接触毒品。
记者:毒品在你心里是一个什么概念?
小倩:对身体有害的东西,我应该不会去碰它。
记者:那你不知道摇头丸是毒品吗?
小倩:不认为。
解说:小倩告诉我们,在聚会当中,他们把摇头丸叫做“糖粒子” 把K粉称作“盐”。
记者: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做的吗?
小倩:不了解。
记者:你不了解的时候你不害怕吗?
小倩:可能是对他有点好奇吧。
记者:你看你的外表也是一个敢于尝试新鲜事情的人,女孩子,你会有时髦的发型,也会去试试小小钻孔的宝石,装饰一下你的嘴唇,在你看来,你尝试摇头丸或者K粉,跟你做这些身体的装饰有区别吗?还是一样,只是一种对新鲜东西的尝试?
小倩:对新鲜的尝试。
解说:解说:这些就是小倩并不了解但已经尝试了的摇头丸、K粉,和冰毒,他们是我国目前被滥用最广泛的新型毒品,这类化学合成的毒品会对人的中枢神经带来强烈的兴奋和致幻作用。正是这种刺激使得很多吸食者对新型毒品的追逐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北京市强制戒毒所一个叫小赵的女孩给我们讲述了一段她进戒毒所前的经历。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那天好像北京买不着了,我们好像那时候我们去天津,几个朋友开了两部车去天津,就为了“嗨” ,一共二十多人。
记者:二十多个人?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一进去我们都在那里,有的还站在音箱上,有的还站在那个酒台上面,还有的在沙发上面,药物在身体里面徘徊,就像有一股那种血流一样要往上涌,使你不由自主想把它“嗨”出来,把那种兴奋劲给发泄出来。
记者:但是你能停下来吗?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不能。
记者:那种状态下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疯子。
记者:疯子?为什么用这个词?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什么事也不顾忌,什么都不怕了。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警察来了,都还不知道,然后我们在那边摇,那个警察就在旁边看我们,后来用手铐给我们拉上车去了
解说:因为吸食毒品,小赵被强制戒毒半年,也就此结束了之前她近乎疯狂的生活。我们到北京市强制戒毒所采访时,有120名学员象小赵一样因为吸食新型毒品接受戒毒治疗,而我们在湖南长沙了解的情况是,
2004年以前,长沙市戒毒所还没有收治过新型毒品的吸食人员,但这两年里,已有几百名吸食者在这里戒毒。
记者:哪年开始服用毒品的?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前年过年吧。
记者:你最初服用的时候你感觉服用的人多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感觉没有现在那么多,以前基本上就是说接触这个东西的人少,好象现在都比较泛滥了。
记者:你怎么感觉到的?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反正一般在酒吧里玩嘛,我判断基本上一半一半是肯定有的。
记者:这么多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嗯。
解说 :吸食新型毒品的泛滥并非北京、长沙的特殊状况。
王刚(公安部禁毒局新型毒品处处长):最近我们国家禁毒委派下去几个督导组,我也去了上海和浙江,我们就发现这么个问题,在某些局部的地区吸食新型毒品的人员现在是上升幅度很大,占到了(吸毒人群的)百分之六七十,就是吸食过去老的传统毒品的人员在减少,或者是处于一个平稳发展的一个直线,略有下降这么一个趋势,但是新型毒品就是上升的比较陡。
解说:甚至近来我国毒品犯罪的一些特征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王刚(公安部禁毒局新型毒品处处长):大家知道云南是我们国家禁毒的主战场,它主要是破案缴获的海洛因数量比较多,但是今年一到三月份云南全省破案缴获的冰毒数首次超过了本省缴获的海洛因数,你说这个首次这个指标重不重要。
记者:那意味着什么?
王刚(公安部禁毒局新型毒品处处长):那么云南省的毒情的变化往往会从很重要的侧面反映了,或者折射出我们中国毒品犯罪的标志性的一些特征,那么云南省新型毒品蹿升,缴获新型毒品上升,这预示着我们国家新型毒品作为毒品犯罪的种类新型毒品已经是居是重要的方面,矛盾的主要方面了。
解说:新型毒品自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进入我国以来,一直是警方打击的对象,为什么在近来吸食人数在迅速上升,那些吸食者又在追求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为了找到问题的答案,我们委托中国药物依赖性研究所做了一份问卷,涉及选择新型毒品的原因、身体对毒品有无依赖等四个大项的30个小项,在北京市戒毒所和长沙市戒毒所随机抽取了60名戒毒学员进行了调查。
记者:大家好,我们是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的记者,非常感谢你们能够对我们信任,接受我们这次不记名的问卷调查,我们承诺会保护每个人的隐私,不让你们暴露在镜头当中,所以我们希望大家能够看到这个问卷之后能够自愿填写这些信息,但希望这些信息是真实的,谢谢。
解说:我们对问卷结果进行了统计,发现接受调查的新型毒品吸食者都是年龄在16岁至36岁的年轻人,对于初始选择新型毒品的原因,82.4%的人选择了好奇心的驱使。而目前选择新型毒品的原因,76.5%的人是为了接除烦恼和寻求快感。
小谢(长沙戒毒所学员):觉得那个东西还比较开心。
记者:怎么开心呢?
小谢(长沙戒毒所学员):用长沙话来说就是比较“嗨”吧。
记者:是什么感觉?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特兴奋,想往外发泄就那种感觉。
记者:通常都会怎么发泄?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就那样摇头。
记者:你最长一次在那种音乐下摇头多长时间?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一晚上。
记者:整整一晚,有疲倦感吗?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没有。
解说:小赵和他的朋友们甚至准备了摇头专用的短裤、球鞋,常常疯狂跳舞直到天明,除了兴奋,服食新型毒品后产生的幻觉也令小赵沉醉。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什么东西都是美的,感觉,感觉呼吸的空气都是那种美气,就那种。
解说:小赵说她沉迷于这种既疯狂又迷醉的感觉,一段时间她每天的生活都是从晚上开始的。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晚上朋友电话都开机了,你不打他们电话,他们也会打你电话。
解说:小赵曾连续三个月每天吸食毒品,那段时间她已不能和人进行正常的交流。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嗨”了以后每天去玩,看见那些读书的我们同学,反正他们觉得我说话特奇怪,我也觉得他们说的话也特奇怪。
记者:你觉得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对。
记者:你属于哪个世界?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他们属于白天,我属于是晚上。
解说:这种令新型毒品吸食者迷狂的感觉是如何产生的呢? 我们来到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请教了长期从事成瘾行为研究的郝伟教授。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这个新型毒品主要的是兴奋,很兴奋,主要的和脑子里神经递质,我们叫做多巴胺是有关系的,多巴胺是干嘛的呢?你可以大致这样理解当我们高兴的时候,当我们愉悦的时候,当我们舒服的时候,这时候我们脑子里一个神经递质,我们叫做多巴胺释放是增加的,在哪个地方呢,大致是在这个地方,这一块儿。
解说:郝教授向我们介绍,在人脑当中,这个被标注为红色的区域被称为多巴胺犒赏系统,人所有的快乐感受源自这个系统的神经囊包所释放一种叫多巴胺的快乐神经递质,新型毒品就是通过刺激这一系统的神经元,使得对神经受体作用的多巴胺神经递质大量增加。
记者:这个增加之后?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增加之后产生强烈的快感。
记者:这个强烈是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毒品的作用可以和一些我们本能的欲望进行一些比较,比我们本能的欲望要强烈得多得多,一个是持续时间很长,一个是作用很强烈。
解说:郝教授介绍说,吸食新型毒品后导致多巴胺神经递质大量释放产生的欣快感,实际上是一种急性中毒反应,为了直观观察新型毒品对生理机体的作用,我们委托湘雅二医院精神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为我们作了一次动物实验。
记者:这些试管里所装的就是新型毒品,这个是冰毒,这是K粉,这个是摇头丸,为了更直接地观察新型毒品所能够产生的急性中毒反应,我们今天特意委托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的医生来做一个动物实验,这就是实验用的大白鼠,稍候我们会在实验箱当中
观察到药物在白鼠身上所产生的作用。
解说,我们选择了四只大白鼠做实验,其中一只注射了生理盐水,另外三只分别注射了摇头丸、冰毒和K粉。依据大白鼠的生理代谢情况,选择了相当于人体注射的中低剂量的毒品。
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的医生:目前注射的是K粉。
记者:注射剂量多大?
谌红献(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博士):剂量是125毫克。
解说:注射了k粉的白鼠两分钟后出现了反应。
谌红献(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博士):它兜圈,它能出现和人一样的反应,感觉和知觉的分离能出现幻觉,它现在有点步态不稳了,这个反应越来越强烈,这就是一种意识改变状态。
解说:注射了冰毒的白鼠在5分钟后就开始浑身颤抖。
记者:这个颤抖怎么造成的?
谌红献(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博士):它就是由于用了冰毒以后浑身比较兴奋,肌张力比较高,它不由自主地在抖。
记者:这是不能控制的,是吗?
谌红献(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博士):不能控制的,就好像吃了冰毒的人,他也可以出现这种反应一样的,它这种反应的话,在听了音乐以后可能会更加强烈一些。
记者:为什么它听到音乐以后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谌红献(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博士):由于这个药物的话像人吃了药一样的,你没听到音乐的话反应没这么强烈,甚至有的人吃了没有反应,但是一旦听到了音乐,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摆动而且会过渡的兴奋会导致死亡。
解说:此时即使在强音乐得刺激下 ,注射了生理盐水的白鼠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解说:注射了摇头丸溶液的白鼠二十分钟后出现了类似于人服食之后的摇头现象。
解说:注射了毒品的大白鼠都因为机体的兴奋出现了竖毛反应。
解说:在毒品刺激下所产生的欣快感成为吸食者选择新型毒品的一个重要原因,另外,认为与海洛因等传统毒品相比。新型毒品不具成瘾性,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也是吸食者的普遍心态。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我感觉就是说会上瘾的可能就是海洛因吧,摇头丸应该不会上瘾。
记者:你为什么会认为它不会上瘾?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就这种感觉吧。
解说:在医学上,界定成瘾行为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身体对药物产生耐受性,再有,就是停药后是否产生戒断症状,虽然吸食者认为不会对新型毒品产生身体依赖,但我们问卷结果显示,吸食者如未按时使用新型毒品,41.2%的人会出现困倦,疲乏,嗜睡、无力甚至呕吐的表现。
小程(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反正这东西有心瘾。
记者:心瘾?
小程(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嗯。
记者:怎么是心瘾呢?
小程(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心瘾就是总想去玩,心里戒不了。
记者:那是什么感觉?
小程(北京市戒毒所学员):不玩的时候郁闷,心情总是不好,焦虑不安,烦燥。
解说:而对于新型毒品的耐受性在很多吸食者身上都存在。最初,小谢摇头丸的使用量为半粒,之后加大到一粒,后来又发展到摇头丸和K粉混用。
记者:为什么要同时用呢?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就想有个辅助作用嘛把它冲上去,然后让自己感觉到很“嗨”。
记者:你的量是一点一点加大的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对。
记者:如果不加大会怎么样?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不加大就不会感觉到这种上头的感觉吧。
解说:这种上头的感觉是吸食者追求的一种状态,但往往也会使人失去基本的理智。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这个静脉全部都鼓起来的,太阳穴都鼓得很高。
记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想打架啊。
解说:强烈冲动下产生的不仅仅是暴力的情绪,小谢说,他曾经在酒吧里见到这样的场面。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很多男男女女都脱光了。
记者:大概有多少人?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十多个吧,脱光了然后在抱着摇,抱着摇头啊。
记者:在那种情况下男女之间会发生性行为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会,应该会。
记者:能够自我约束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基本上是约束不了吧。
记者:为什么呢?平常的这种道德感或者羞耻感。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好象这些基本上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什么道德感这些可能都抛到后面去了。
解说:在我们的问卷调查中,也有60%的人承认自己在服食新型毒品后会产生性冲动。正是因为这种特性,人在吸食新型毒品后极易发生暴力和聚众淫乱等危害社会安全的行为。而对于吸食者个人而言,所获得的并非总是快感,在毒品的作用下,有些本能会被抑制、比如食欲。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有时候吃苹果,特少吃东西。
记者:是没有食欲吗?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这次进来的时候才78斤。
解说:175的小谢也一度只剩下80多斤。
记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是的。
记者: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害怕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还是有点怕。
记者:但你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停呢?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停了,那个时候停了,那个时候玩得没有那么频繁了。
记者:但还是没有完全停下来?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对。
记者:有什么东西是让你觉得比你的健康,比你的生命对你来说更重要的呢?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我自己觉得年轻嘛,这些反正问题不蛮大嘛。
记者:你是认为所有的就算是给你身体造成的伤害也是可以恢复的,是这样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对。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这是一个正常的脑袋,这是使用一次新型毒品,你就发现这个脑袋的颜色发生变化了,这个红,越红越就说明代谢越旺盛,越蓝,颜色越暗说明代谢越低,整个代谢就下降了。
记者:代谢下降意味着什么呢?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那肯定是氧下降,氧的水平是下降的。
记者:那会怎么样?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那影响这些记忆 理解 判断等等。
记者:很多人都觉得如果这样排除了的话就不会有问题了。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不对,看这张片子,正常时候脑袋是这样的,使用一次新型毒品,十天以后还是蓝的,100天以后,尽管有所恢复还是蓝。
记者:这个蓝代表什么?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代表代谢下降。
解说:科学研究表明,新型毒品对人脑的伤害不可逆转,最重要的是会对人的意识判断产生影响。在我们在长沙采访期间,郝教授所在的精神卫生研究所就收治了一位因吸食K粉而导致精神失常的患者。
患者:们有电话的话,打个电话你要我父母来一下。
记者:出了什么事情?
患者:我在那个地方走过去的时候老是有人盯着我,我的情况的话没有人能够证明我,那么我就必须报个警,放在那里留个底。
记者:你说有很多人跟着你吗?
记者:他好像现在情绪很焦躁。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焦躁。
记者:为什么呢?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他害怕不安全,觉得不安全,不安全有人追杀他。
解说:医生介绍这名患者七天前吸食K粉,之后产生了严重的被害妄想。曾独自跑到株洲并报警求助。
记者:你们把这种症状叫什么?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我们叫做类分裂症样的精神病发作,这个他在病前是没有精神病的病史的,再加上他没有什么家族史,再加上他的性格还不是,精神分裂症的性格,所以我们认为可能还是跟新型毒品有关系,像这种病人治好了恢复工作
一切都很正常,只要一点点往往又可以诱发,只要再吸一点点又可以诱发这些精神病的症状。
记者:如果这样的循环持续发作会怎么样?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如果反复发能够变成这种慢性的状态
和精神分裂症就很难区别了。
记者:类似的这样的患者你们有没有接诊过?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有 有 有接诊,个把月来一个两个倒是有可能的。
记者:除了K 粉之外,其它的毒品能够引发这样的症状吗?
郝伟(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可以,什么的毒品,冰毒、摇头丸都可以。
解说:新型毒品诱发精神疾病的事例早有发生,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大量生产制造以甲基苯丙胺为主要成分原料的片剂,发放给士兵服用。甲基苯丙胺也就是冰毒的主要原料,士兵服食后可以连续作战不需休息,这次历史上的第一次冰毒的滥用大流行,造成了20万服食者成为精神病患者。在我们接触的吸食者当中,即使没有出现精神病症状,很多人也都曾经有过噩梦般的幻觉。
小程(北京市戒毒所学员):量用大了,出现幻觉了。
记者:什么样的幻觉?
小程(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幻的都是不好的东西,总感觉那墙有那虫子在爬一样,一个挨着一个,就跟蚂蚁密密麻麻一样,看那灯都是在动的。
记者:那时候在你眼睛看起来是真实的吗?
小程(北京市戒毒所学员):是。看那柜子里没有人,总认为柜子里面藏着人,总是那么想。
记者:你会拉开柜子看吗?
小程(北京市戒毒所学员):不会。就是说害怕。
记者:那种状态下你能正常的比如说睡眠吗?
小程(北京市戒毒所学员):不能。它不让我睡觉。
记者:它?
小程(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就是冰毒。
记者:你用K粉之后有没有出现过不好的幻觉?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有 我好像自己不存在,好象什么都是空的一样,推推别人别人不理你的话,好象自己不在一样,自己就飘起来了。
记者:那种飘起来的感觉是让你兴奋还是害怕?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有的时候怕自己飘不回来了,就有点怕。
解说:毒品作用下的这种意识障碍往往让人作出难以理解的举动,小赵给我们讲述了他的一个朋友吸食冰毒后出现幻觉的经历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我那个朋友吸了毒特别不能控制自己。
记者:怎么呢?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我坐那里我心情不好我抽根烟,她走过来说你还心情不好,我说怎么了,她说我刚跳楼回来我都不说什么了,你还这么心情不好。
记者:什么?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她说她刚跳楼回来。
记者:这什么意思?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可能她是“溜冰”溜大了那种感觉,然后又产生幻觉,那次真的跳楼了,后来给挂在树上了。
记者:真的有过这样的事吗?
小赵(北京市戒毒所学员):她已经毁容了。
解说:新型毒品不仅仅会对人脑的意识产生影响,强烈的刺激也有可能对会对人体的其他脏器造成致命伤害。2005年
一月,湖南湘雅医院急诊室接诊了一名重度昏迷的病人。
罗学宏(中南大学湘雅医院教授):那是一个25岁的年轻人,当时送到我们这儿来高烧42度,瞳孔已经散大,同时伴有全身黄疸。
记者:这是什么概念?
罗学宏(中南大学湘雅医院教授):主要的是由于肝功能严重的损害。
记者:看上去是什么样子?
罗学宏(中南大学湘雅医院教授):那就好像一个很粗浅的比方,好像一个金菩萨,除了肝功能有损以外,还有严重的肾功能的损害,没有尿,无尿已经三天。我们抢救了36个小时
还是没有如意地抢救成功。
解说:我们找到了这名年轻人的一张照片,二十五岁的他新婚不久,两粒摇头丸和一包K粉结束了他刚刚开始的幸福生活。
记者:那他最终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罗学宏(中南大学湘雅医院教授):最终的原因应该是多器官功能衰竭,今年以来我至少碰到了三例
记者:三例?
罗学宏(中南大学湘雅医院教授):嗯。
解说:疯狂之后的悲剧总非偶然,在长沙市戒毒所,我们还碰到了一个小林,大学毕业的他,原本有着不错的前途,但如今,他不仅仅因为尝试摇头丸要付出被强制戒毒的代价,还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因为与他一同服食摇头丸的好朋友,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记者:那你听到你朋友去世的消息你自己后怕吗?
小林(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后怕,后悔都有。
记者:你还记得你们当时交谈你印象最深的他说的什么话吗?
小林(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当时他就是说,他在那里准备考特警,他的将来也很好,我在家里上班也很好两个人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到我那里来看一下,我可以到你这儿来溜达溜达,很好的,做兄弟一生一世,没想到第二天就这样子了。
解说:已经快要戒毒期满的小林甚至还在担心会不会为朋友的死付出代价。
小林(长沙市戒毒所学员):请问一下记者你说,就是说吃摇头丸致死有什么法律上的责任?
记者: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个问题?
小林(长沙市戒毒所学员):担心可不可以出去。
记者:你们当天在服食的时候如果你知道甚至有可能要付出你朋友生命的代价的话,你们会不会尝试?
小林(长沙市戒毒所学员):不会。
解说:几个月的戒毒治疗让这些年轻人开始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
但没有人知道出所之后他们还会不会再去尝试。那些曾经让他们获得疯狂体验的毒品从哪里获得呢?
记者:你需要花很大的力气去找这些毒品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不需要。
记者:你怎么找?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生活中这些朋友总有一些认识这些人吧,然后就会去找。
记者:现在都是什么样的人在贩卖这一类的毒品?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基本上是那些社会上的混混吧。
记者:他们的毒品从哪儿来你知道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好像从广州那么拿过来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解说:自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新型毒品在我国出现以来,主要来源
于走私入境和制毒分子利用化学方法合成。但近年来,国家管制的特殊药物流入非法渠道被用作毒品也成为日渐显现的问题。这是医院用于临床麻醉的盐酸氯胺酮原液,但是,这种原液经过简单加工就可以制造成K粉。去年,湖南发生了3000多件氯胺酮原液流失的案件,后经警方查明,这些原液大部分被制毒犯罪分子从医药公司骗购后制成K粉流入了市场。这次流失案件涉及十几家医药公司的几十名业务员,在长沙我们见到了原某医药公司销售经理的林楠,经他手共有140多件氯胺酮原液销售到制毒分子手中,而据我们了解,在长沙三级甲等医院湘雅医院,氯胺酮一年的临床使用量还不到一件。案发后林楠被判处了五年有期徒刑。
记者:这么大的数字你不觉得异常吗?
林楠(长沙市某医药公司):就是我们对这个药品不了解,我们当时对这个太大意了。
解说:氯胺酮是国家管制的特殊药品,经营这类药品的单位,要具备特殊药品的经营资格,每次购买都要提供医药公司的经营许可证或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以及购买个人的身份证明,但在这次氯胺酮流失案件中,制毒分子的手续都是伪造的。
记者:你是销售经理,你销出去的这些货你们公司本身不审核吗?
林楠(长沙市某医药公司):审核。
记者:检验手续吗?
林楠(长沙市某医药公司):手续都是齐全的。
记者:你所做的事情很简单你只需要打一个电话给那个公司核实一下,这是很简单的一种责任不是吗?
林楠(长沙市某医药公司):确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责任,但是我当时就是没考虑这么多,太相信他了。
记者:但是你履行交货的手续,你不需要对方跟你有一个合同?
林楠(长沙市某医药公司):没有 没有,没有销售合同,不要签销售合同的。
记者:那怎么走帐呢?
林楠(长沙市某医药公司):你交钱提货走了就行了。
记者:现金?
林楠(长沙市某医药公司):对呀。
解说:经营手续未经核实,甚至整个交易都是在两人之间完成的,国家管制的特殊药品就这样流入了非法渠道,后来警方从制毒分子处缴获的由氯胺酮原液加工而成的K
粉达100多公斤。由于是现金交易,林楠自己也从中赚取差价4万元。
记者:那你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当中销一百多件,这个药监局都不知道?不在他们监管范围内吗?
林楠(长沙市某医药公司):他没有要求上报,他也没有下来检查,你当然就是这样卖了。
解说:湖南氯胺酮流失案并非个例, 今年,吉林又发生了国家一类精神药物三唑仑大量流失的事件,三唑仑是一种强烈的麻醉药品。俗称“蒙汗药”。
记者:近年来有大量的精神药品通过正规渠道流失之后被滥用,所以大众有一个疑问说现在药品监管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高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特殊药品监管处处长):对毒品的非法需求难以完全控制,它势必要造成对合法领域的冲击,药品的生产 流通
使用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从法规上对麻醉药品等特殊药品监管已经不能适应当前的这种特殊药品监管严峻的形势。
解说:我国原有的麻醉药品精神药品管理条例颁布于1987年,对于特殊药品有可能流失的环节欠缺制度上的规定。今年的11月1日,新的《麻醉药品精神药品管理条例》颁布实施,,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还再次提高了对有些特殊药品的管制等级。
记者:现在靠这样的严格管制,靠增列一些精神药品或者使等级提高?
高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特殊药品监管处处长):对。
记者:这个能解决根本性的解决药物滥用的问题吗?
高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特殊药品监管处处长):只要消费市场在,这些人要用毒品,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非法毒品,我继续地制
贩,最后我能得到,另一个就是合法领域,这种实际上是防不胜防。
解说:这里是长沙的酒吧一条街,一条百米的街道两旁,分布着十几家大大小小的酒吧,夜色当中的街道似乎比白天更加喧嚣,刚刚八点多钟,酒吧里已经坐满了客人。如今,这样热闹的夜生活场景在许多大中城市都很常见。但正是这些场所,往往也是新型毒品被滥用的场所。
记者:比如说你一个人在家里你会用摇头丸和K粉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那不会。
记者:为什么?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因为这个还是讲究一个气氛,玩的话讲究一个氛围,大家一起玩啊
热闹嘛,喝酒的时就把摇头丸嗑了,然后打K粉的话就跑到厕所里去,拿根吸管到厕所里去吸。
记者:像这些 酒吧老板会不知道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那有什么不知道的,那肯定知道的,毕竟玩的人多了。
记者:你有没有遭遇过酒吧的管理者出面制止这样的事情?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没有。
记者:我们在采访中发现很多的青少年,他们在吸食新型毒品的时候都是在晚上,在娱乐场所聚众吸食,所以老百性有一个疑问说如果娱乐场所这个公共管理管理好了,不就没那么多人在这儿吸食了吗?
王刚(公安部禁毒局新型毒品处):提出这个问题也是有它的道理的,但是现在我们在打击新型毒品犯罪。在新型毒品的消费这方面就发现什么问题呢?公共娱乐场所它是经过国家工商部门申报正式登记的,是许可的,那么每一个进来娱乐场所进行娱乐的人民群众你不可能每个人都搜身吧,这是第一,第二个人家在房间里面正在娱乐活动,你不可能经常去抽查或者进行尿检,这就显得很不和谐。
记者:如果打击的力度比较大的话可能会影响到地方的娱乐经济的发展,坦率的说是不是有这个因素。
王刚(公安部禁毒局新型毒品处):一些地区、一些地方的个别领导,他认为动不动我们警察就去冲击公共娱乐场所,怕影响了他这个地方招商引资,发展经济,这种观念对我们禁毒工作的确带来一些压力,所以我们就经常说要打一场禁毒的人民战争,党委政府高度重视,要发动全社会来参与禁毒斗争。
解说:来自公安部门的预计,我国新型毒品的蔓延趋势在未来几年里还可能进一步加重,在相关部门要不断的加强打击和管理力度的同时,对于喜欢尝试新鲜事物,乐于追求快乐体验的年轻人来说,也许更需要自己对快乐的生活作出理智的判断。
记者:你现在觉得这种开心,这种快乐真实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不真实。
记者:为什么?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药醒了以后一切都和以前一样,还是什么都是一样的,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这些事情。
解说:在吸毒的两年间,小谢花掉了10几万的积蓄。
记者:你自己不后悔吗?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后悔反正也没有用,反正再赚吧,年轻嘛。
记者:你今年多大?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25。
记者:你觉得你能年轻多久?
小谢(长沙市戒毒所学员):也年轻不了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