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票大军:一些无业人员和郊区农民,常年游走在西安火车站广场倒票,他们大多数是小票贩,更多是充当“票托”角色,即揽到生意向“上线”打电话要票。每年进入春运后,湖北、河南的一些票贩也会赶到西安分一杯羹。
倒票网络:一张火车票从源头到票贩再到旅客,有严密的运作过程。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大票贩,最多控制七八条销售线;在大票贩下面的这一级,负责着安排、分发车票;再下一级的“销售人员”负责联系“票托”,将车票加价卖给乘客。
票源追溯:一些票贩子利用和铁路部门、火车站的关系,借“团体票”名义批量搞票;一些旅行社和宾馆利用购票上的便利,和票贩“绑锅”;记者在调查中还发现,个别铁路饭店也以住店为由变相出售“加价票”。
火车站广场票贩揽“生意”
在火车站周边流动的票贩,早早地就表现出了对一年中最赚钱周期———春运的巨大期待。西安火车站行李房西侧的一个偏僻入口处、广场东侧地下商场凉亭附近等处,都是票贩们交易活跃的地点。
“师傅,要不要北京的硬卧?”在西安火车站广场,时不时就会有热情的票贩拦住你,兜售“黄牛票”。在火车站周边流动的票贩,早早地就表现出了对一年中最赚钱周期———春运的巨大期待。他们三三两两徘徊在城墙下的广场边缘,从早到晚,睃着人流中的“生意”。
“去洛阳的票还有吗?”11月27日一早,记者问一位靠上来的穿粉红外套的中年女票贩。“有,要几张?”“两张吧,我要今天的。”虽这样说,实际上,记者已到售票窗口查过,上午N352次西安到洛阳的票早没了。
“一张加40(元)。里面有5块钱代办费。”中年女票贩说。
当问到车票是否有假时,她急了,说票都是从火车站弄的,咋能有假?并表示拿票后可以一块儿去进站口试。过了一会儿,她便打电话要车票,并带记者来到东六路一幢居民楼前,从楼下一瘦小的中年男子处取到了车票。短短几分钟,交易成功,她显得很满足。借此机会,记者问她票是怎么弄出来的。她笑了笑,说站上有熟人,并留下电话让以后要票再找她,随后便匆匆离开。
到11月底,很多经西安发往外地的车票已不好买。而随着春运的迫近,西安车站剩余票额信息显示屏上的“无”也越来越多。
可是,在票贩那里,要搞到票却很容易。如西安去南宁的K318次,12月4日火车站售票厅和市内多家代售点已买不到硬卧票,可票贩却能搞到。虽然每张加价50到100元,但求票心切的乘客根本没有其他办法。一位票贩吹嘘,除了两小时内发车的搞不来,其余还没有搞不来的票。
经过观察,记者发现火车站行李房西侧的一个偏僻入口处是票贩们交易活跃的地点。除此之外,广场东侧地下商场凉亭附近,尚俭门后刚竣工的一截路段,交易也较猖獗。这些地点一来偏僻,二来距离车站近,一旦发现警察(便衣),便可立即逃窜。
复杂的金字塔式“倒票网络”
虽然票贩间存在等级差别,但相互之间又有交融。这种贩票结构基本上是一个个复杂的金字塔,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大票贩,其实并不止控制着一两条线,而是控制七八条销售线。
也许是听说记者下岗找不到工作,她劝说可以尝试一下(倒票),“时间长了,警察差不多都能一眼认出来,换上便衣也能。不过小心一点一般没事———警察毕竟少。”
记者又联系她买了几张车票,很快就熟起来。通过她,又认识了小刘、“龙娃”两个票贩。据了解,虽然打击力度比较大,但受利益驱动,近两年很多无业人员及一些郊区农民都加入到了倒票的行列。这些小票贩要占到倒票队伍的大半。特别是每年的春运期间,湖北、河南的一些票贩都会过来倒票。那时,只要在火车站周边干活的,只要能搞到票,莫不是票贩子中的一员。
调查中发现,虽然票贩子看似各色人等都有,散乱没什么秩序。但一张车票从源头到票贩再到旅客,却是一层一层,有着外人无法知道的严密运作过程。票贩小刘也是长安人,不过20岁出头,但他已经是干了3年的老票贩了。据他讲,在他上面至少还有三四道票贩,火车票搞到手后,都是单线联系,安排给自己的下层票贩,基本上上街兜售票的都是“票托”,由于手上一般不带票,警察抓住了也没办法。
虽然票贩间存在等级差别,但相互之间又有交融。基本上是一个个复杂的金字塔式贩票结构。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大票贩,其实并不止控制着一两条线,而是控制七八条销售线。在他下面的这一级,互相之间基本上也不相识,并且也不用上街兜售,而是暗地负责着安排、分发车票。能从他们手里拿到票的,会有很多手下,这些或亲戚、或朋友的手下,主要从事具体兜售车票。再下面的,就是“票托”,几乎就是金字塔的底层。
一位小票贩发牢骚说,自己赚钱没有上面多,但风险却是最大的,动不动就要被抓进去,而上面根本连毛都伤不着!
票贩的票是怎么搞来的
票贩子要搞票,最重要的是利用铁路部门、火车站的要害关系搞票,这种渠道很隐蔽,往往是借“团体票”名义搞,“有的关系铁,甚至可以垄断一些车次的‘黄牛票’”。
现在实行的异地售票,是提前20天开始,如西安到北京的Z20次,车从西安到北京中间不停车,全列软卧。倘若有人从新疆过来,也可以在新疆买到这趟车的车票。等在西安办完事情之后,就可以不用排队买票,直接拿票坐车了。所以,一些票贩利用异地销售车票预售期长,穿插到邻省市购票,甚至往返不同城市售票。这种来源渠道,是一条正常的“非法”渠道,要求票贩很有经验,又懂得打时间差,还要资金雄厚,因为一旦判断失误,也会损失巨大。目前西安有50个售票网点,这些代售点与火车站售票一样。一般情况下,有时候提前6天卖,有时候可提前10天。在车票紧张期到来之前,有经验的大票贩总会根据规律,利用全国联网和提前预售条件,提前下手。
大票贩拿票多,这就涉及到团体票购买问题。目前,20张以上的车票在火车站有专门的团体票售票窗口。由于买很多张不同地方的票就不算团体票,因此要在普通窗口排队购买,必须要根据各种信息的汇集,有计划地按线路主次,分批购买。在常规购票时,票贩主要把目光集中在了远途硬卧票上,而在最“白热化”的时候,站票也非常抢手。一般而言,每节车厢都有站票的额度,有3%、5%……最多是30%。票贩手里握有站票,加价不多,却很有市场。
除此之外,一些票贩子要搞票,最重要的是利用铁路部门、火车站的要害关系搞票,这种渠道很隐蔽,往往是借“团体票”名义搞,“有的关系铁,甚至可以垄断一些车次的‘黄牛票’”。
调查中还发现,利用旅行社和宾馆在购票上的便利来搞票,也是一些票贩的重要票源。西安导游王燕(化名)说,现在很多导游挂靠在旅行社下面,平时向旅行社交管理费,带团时通过旅行社购团体票。据她所知,很多旅行社在购团体票上都跟铁路部门有协议。而个别旅行社就是利用这种便利,在和一些票贩子“绑锅”贩票,牟取暴利。
一年至少能挣个万把元
一名女票贩说,虽然一天好了卖上四五张票,也能弄个几十成百,可跟别人比,都是小毛毛雨。车票紧张不紧张可以从站台票停售看出来,从而掌握加价售票的“火候”。这里水深着呢!
由于票贩都比较谨慎,要探知他们的内幕极为困难。很多票贩只要将车票卖给乘客,就会溜之大吉,而且,如没有熟人介绍,要想更深层次地了解他们也几乎不可能。无奈之下,只好找曾买过票的票贩搭腔。12月7日下午,记者佯称买去安康的票,与一个曾见过的男票贩聊起来,但没说两句,对方竟说“我看你不像买票的,不会是警察吧,你可别害我”。正在尴尬的时候,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11月底曾卖票给记者的那个女票贩。她热情地问:“大哥,又去哪?”“来买票,他问我住哪个旅社,我说没住旅社呢,他就说我是警察,你看我像么?”
她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说不像。来到火车站城墙东侧的工地旁边,又磨了会儿价,一会儿,她把票取来。闲聊了五六分钟,她似乎放松了警惕,话题才渐渐绕开,聊起了票贩的事。
“得是你也想倒票?这些天管得有点严了,一抓到,关10天,谁受得了。”她说自己的表哥去年就被抓过。“我们都是小票贩,一年也就干两三个月,平时你以为这生意好做?”
她说,自己是长安人。因为前两年村上一个人倒票发了,去年,她就和表哥来这里开始倒票。“虽然一天好了卖上四五张票,也能弄个几十成百,可跟别人比,都是小毛毛雨。”她说的“别人”是指干了多年的大票贩,一张火车票要过好几道手,到自己手里每张票也就落10块、20块的。而大票贩坐在家里,就能挣好多。
“刚开始干没经验,也不会讲价钱,慢慢的,旅客需要啥票,着急不着急,就总结观察出来了。”她说倒票自己要心里有数,没票了就及时跟上面的人打电话。“上面(最大的票贩)都是有计划的,紧俏的路线早都提前约好了。越是乘客在售票厅买不到的票,倒票就越容易。”
她说,车票紧张不紧张可以从站台票停售看出来。“火车站对站台票停售时间没有特别规定,但在暑运、五一、十一这些时候,通常都会停售,有可能下午6点还在卖,突然接站上通知,7点就不卖了。这时就会知道紧张的程度,从而掌握加价售票的‘火候’。”“这里边水深着呢,一年最不行,也能卖上三四百张票,挣上万把元。”她说,这比干其他的强多了。
大票贩“神龙见首不见尾”
票贩们每年所过手的“黄牛票”最少能产生上百万元的“利润”,大票贩年挣十几万元不成问题。由于每一级票贩之间都是电话联系,至于大票贩是怎么弄到票的,票源如何,下面的票贩并不十分清楚。
据知情者分析,盘踞在西安火车站周边的票贩们每年所经手的“黄牛票”最少能产生上百万元的“利润”。大票贩年挣十几万元不成问题,最差的票贩也能赚个“万儿八千”。
由于每一级票贩之间都是电话联系,至于大票贩是怎么弄到票的,票源如何,下面的票贩并不十分清楚。
经过深入交往,记者辗转通过其他渠道认识了在火车站一带挺有影响的票贩“黑蛋”。“黑蛋”人高马大,言谈举止都很有些江湖气。据说此人曾在铁路部门工作,站上也有很多熟人,关系极广。
12月10日下午,记者跟着“黑蛋”到火车站后树雄巷一间民房找票贩取票。但走到院门口,他竟让记者在门口等。
看“黑蛋”进了院西边一间民房,记者悄悄跟了上去。幸好,房门挂着皮帘子。从空隙看去,刚好能看到背朝着门的高个男子从上衣兜掏出一沓红色的车票递给“黑蛋”,“黑蛋”也立即将钱送了上去。
据“黑蛋”透露,“高个”每天都有至少四五十张车票在手里。“别小看这几十张车票,养活一大群人呢。”黑蛋说,“高个”五年前一年能拿到几万张火车票,这两年管得严了,加上人多手稠,票量不行了,但即便这样,每年也能拿上万张火车票。下面的票贩,按每张车票加价10元至200元不等,各级票贩多则卖张票挣40至50元,少则10元至20元。而大票贩不需要跑动,全靠手下各级票贩在跑,全靠“规模出效益”。
说起“票源”,“黑蛋”称,大票贩弄票办法很多,有时候是雇农民工连夜排队买票。但这很麻烦,而且也不安全。真正的大票贩都是广拉关系网,他说至少在车站、宾馆、旅社等出票多的地方,都有人家的“铁”关系。
“要买票先住店”与凭单买票
西安铁路饭店橱窗上有“免费代办车票”的字样,一位工作人员说,代办票可以,但要入住该饭店才行。记者登记了房间后,当即购出了在火车站售票厅和市内各售票点已无售的当晚去南宁的硬卧票。
调查发现,实际上个别铁路饭店也在以住店为由变相出售“加价票”。
12月11日下午4时,火车站售票厅和市内各售票点无售西安至南宁K318次列车硬卧票。距火车站出站口不远的西安铁路饭店橱窗上有“免费代办车票”的字样,记者遂到前台询问。谁知一位女工作人员说,代办票可以,但要入住才行。
登记了房间后,她抬头示意记者去距前台不足6米的“西安客运段车票销售组织室”买票。果然,当即从窗口购出了当晚去南宁的硬卧票。
按规定,火车票代办费不高于5元。而在这里买票,虽不交代办费了,前提却是要住店。一晚80元的房价,与“黄牛票”加价40元相比,几乎是高了一倍。
12月20日下午,售票厅已买不到当日去安康的火车票,随后记者再次来到西安铁路饭店内的“西安客运段车票销售组织室”买去安康的票。不料里面的售票员说:“没有房卡,不卖票。”
同样在“西铁泽苑饭店”,一名服务员也称不住店不代办车票。在其楼西侧,有一个楼梯口标着“三楼售‘计划票’和‘团体票’”的字样。正巧碰上三楼下来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看他手里拿着4张火车票,记者问上面可以买票么,他说得有客运站批的订票单才行。问及是否谁都可以拿到这样的单子,他笑笑说“得有熟人才行!”
三楼有一个近30平米的小型售票厅,大约5个售票窗口。记者直接将钱递入一个“计划票”的窗口买西安至安康车票,只听女售票员问:“你没有单子?拿单子来。”
记者佯称是车站一个朋友叫自己来的。对方就让去补个单子。后看记者不走,她就问朋友叫啥,或者姓啥也行。无奈,只得离开。后来总算明白,所谓的计划票就是持有人从铁路部门领出来的订票单。巴掌大的单子上,写着开票人姓名、时间和要购买的起止地点、张数,没有单子,票就买不出来。
“即使在春运车票最紧张的时候,这里每天也能卖出很多票”,一位知情者说,虽然写的是“计划票”、“团体票”,但实际上,没有关系,从铁路部门根本就拿不到单子来购票。本报记者 潘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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