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报美国特约撰稿人 袁晓明

　　美国总统布什曾讲，前以色列的内阁成员纳坦·西瑞斯基的书《为民主作证———以自由的力量战胜专制和恐怖》是他非常喜欢读的一本书。事实上，《为民主作证》并非只是布什打发时间所读的一本书，该书向布什提供了美国外交政策尤其是中东政策的重要理念和架构，即以民主制度来推进中东的和平。1月31日，布什在2006年《国情咨文》讲话中再次重申，民主、自由、和平是美国中东外交政策主线。

　　在以前的多次讲话中，布什还反复强调，自由来自上帝，人人都应该有同等的享用，当人面临使用暴力或者通过和平去获得自由的时候，人一定是优先选择和平的方式，而和平的方式就是民主的方式。因此，对于伊拉克的前景，布什相信，尽管伊拉克各派的争执已有长久的历史，但和平方式进行的民主选举能够战胜恐怖主义和分裂主义。布什还以伊拉克的大选作为民主战胜恐怖和专制的例证。

　　除了伊拉克外，对于中东的另一个热点，即由来已久的巴以冲突，布什也持有同样的信念，认为民主能最终给巴以双方带来和平。基于这样的信念，布什政府支持巴以两国和平共存，极力推动在巴勒斯坦进行民主选举，相信巴勒斯坦人能选出有利于和平进程的政府。1月26日，顺应联合国以及美国政府的愿望，巴勒斯坦进行了大选，巴勒斯坦人出人意料地将哈马斯推上了台，从而结束了阿拉法特创立的法塔赫几十年的执政。

　　按美国政府多年来的定义，哈马斯是恐怖组织，而哈马斯从来在主张和行为上也以清除以色列为终极目标。美国保守的犹太裔专栏作家丹尼斯·普瑞格称，哈马斯组织当选说明大多巴勒斯坦人分享哈马斯清除以色列的主张，言下之意，哈马斯当选不利于巴以的和平进程。此外，与伊拉克大选相比，支持布什的保守派思想界相对沉默，大声称赞者不多。布什本人赞扬和平下举行的巴勒斯坦民主选举，但警告哈马斯如果不改变主张，美国将拒绝与其谈判合作。

　　那么，既然美国和以色列的死对头哈马斯在民主选举中大获全胜，是否意味着布什政府推动的巴勒斯坦民主选举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布什以民主推进和平的理念不再适用于巴以的和平，哈马斯在民主选举中获胜是不是反而可能损害中东的和平进程呢？

　　民主政治的核心就是通过和平的方式选出代表多数民意的政府，而一般来讲，一个政党的理念和主张并非是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在过去非民主以恐怖活动为主的过程中，哈马斯表达出的基本上只有一个主张，即武力对付以色列。在此次民主选举过程中，哈马斯加上了国内的福利这样的议程。更重要的是，哈马斯在民主选举中获得多数席位并非意味是其完全的“取胜”，在很大的程度上，更是执政党法塔赫的失败，这就是民主进程中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即不再享有多数民意的政府要和平地交权让位，执政的法塔赫正是这样被多数巴勒斯坦人抛弃的政党。

　　在哈马斯所获得的选票中，难以知道愿意与以色列和平共处的选民有多大的比例，这也许就是此次巴勒斯坦民主选举最大的风险，但如果更多的巴勒斯坦人愿意在享受政治民主的同时，也渴求和平的生活，并愿意与以色列建立长久的和平关系，那么这将是巴以长久和平的机会，因为既然哈马斯是以民主的方式上台，哈马斯的执政自然要代表民意。巴勒斯坦选举后，布什“赞扬民主选举，但哈马斯必须放弃恐怖”的讲话正是为了抑制风险并争取和平的机会。当然，对哈马斯最大的限制并非只是美国政府以及国际社会对哈马斯可以用态度和言语上要求，援助资金是更至关重要的手段，哈马斯作为执政的政党有责任为巴勒斯坦人得到巨额的援助资金。

　　民主政治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在民主的国家内部使各派的纷争得以平衡。任何民主国家的政府，包括在艰难民主化过程中的伊拉克和巴勒斯坦，都不可能获得所有选民的支持，因此内部的权力和利益需要平衡，而对外的政策的制订和执行也受到不同民意的牵制。伊拉克的什叶、逊尼、库克三大派系相互牵制和利益平衡改变了萨达姆一人执政的独断专横，萨达姆当年与伊朗的战争以及入侵伊拉克都由他一人作主，而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萨达姆在他主持的选举中居然获得几乎100％的选票。同样的，巴勒斯坦的民主制度也会带来各党派和利益集团之间的牵制。

　　对于布什以民主促进中东和平的政策，许多美国人并不同意，他们认为，民主、自由、和平是布什过于简单化的逻辑。没错，如果只有一个民主选举的过程和结果，没有巴勒斯坦多数民众和平的意愿、没有国际社会的监督、没有以色列的合作，和平的希望也是渺茫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没有民主制度的巴勒斯坦更难迎来巴以的和平，法塔赫几十年的政权便是历史的证明。

　　此次巴勒斯坦的民主选举给了哈马斯合法的地位，也同时给了哈马斯作为执政党必须承担对国际社会的责任，责任之一就是必须承认以色列的存在，并要争取与以色列建立和平的关系。如果哈马斯作为执政党继续以其武装向以色列发射小火箭，那便是以国家的名义向以色列宣战，这与作为一个恐怖组织扔几个炸弹有本质的不同，无疑为以色列以及国际社会的干预提供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