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京 罗沛霖
由于处于全球化经济链条的末端,珠三角的中小企业争讨利益的资格和能力并不高。跨国公司和大代理商掌握着绝对的权力,哪里成本最低、效益最好,他们就把订单往哪里下。从国际知名跨国公司到珠三角的中小企业,利润在订单一次次的转手中被瓜分殆尽了。 珠三角的小老板们为了维持自己的竞争力,只能“内部挖潜”,这样一来,控制工人工资就成了他们屡试不爽的“法宝”。
现在,工人的辞工和跳槽已经成了珠三角地区老板们的一大心病。在采访中,老板们纷纷表示,现在随便一点点小问题都是工人辞工的理由。“什么下班的时候打卡太挤了,食堂里哪一顿饭吃得不好,都是理由。甚至一个工人因为卫生间里有蜘蛛网,就说工厂条件不好,要求辞工。”老板们无奈地笑着,“现在,食堂大厨绝对是工厂的关键岗位。”
其实,老板们也明白,这些都是借口,能留下工人的惟一方法就是涨工资。
珠江三角洲毗邻港澳,吸引了两岸三地的大量投资,又依靠从全国各地聚集而来的廉价劳动力,从海外赢得了不计其数的订单,连续20年保持着平均16.9%的年经济增长率。
然而,地方经济的持续发展,并没有让外来工分享到足够多的实际利益。多年来,外来工的工资总是达不到他们自己的预期值。他们希望自己的工资能再高些。
小严在东莞市H镇一家工厂工作。他告诉笔者,1997年他刚到东莞时,工资只比现在低一点点,“在当时这个工资算是很不错的了,但现在来说就不行了”。总之,只要别的厂子里工人工资比自己高,小严心里就觉得不太舒服。
老板们说,工人会挨家询问工价,然后比较,“高一分钱他们都会跳槽的”。“因为工人觉得,一件差一分钱,一天下来就能差出几元钱。要是发现某个厂条件好、工资高、有活儿做的话,他就会马上介绍他的朋友都过来”。
然而,即便眼看着自己的工人不断跳槽、动辄辞工,老板们却总是说“就是不能涨工资”。
YF服装厂的向老板给笔者算过这样一笔账:
“养一个杂工,一个月在厂里的生活、住宿费大概是150元,水电费摊到每个人头上,差不多要40多元。再加上500元工资、必须上的各种保险,每月花在一个工人身上的钱就接近800元了。800元养一个杂工是比较合理的价格,如果涨到1000元,负担就太重了。给工人涨100元工资,倒是还能接受;涨200元,利润就非常低了;涨300元是肯定不行的———真要是涨300元的话,我们的成本差不多要提高30%,那就根本拿不到订单了。越南、印度的工人比我们这边还要便宜。何况,客户也经常要求降价,我们还要把利润给他们留出来。”
由于处于全球化经济链条的末端,珠三角的中小企业争讨利益的资格和能力并不高。跨国公司和大代理商掌握着绝对的权力,哪里成本最低、效益最好,他们就把订单往哪里下。从国际知名跨国公司到珠三角的中小企业,利润在订单一次次的转手中被瓜分殆尽了。珠三角的小老板们为了维持自己的竞争力,只能“内部挖潜”,这样一来,控制工人工资就成了他们屡试不爽的“法宝”。
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之下,这些小老板们的日子过得也并不轻松———他们和工人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工人是最后一只,工厂老板就是倒数第二只。他们一起承担着地方政府的各种税费,支撑了当地的公共建设,还供养了靠分红收租过活的当地村民。
在很多时候,中小企业的老板们无力改变自己的尴尬地位,只好转过头去欺负自己身后的那只“蚂蚱”。不过,两只“蚂蚱”并非完全对立,他们还必须互相依靠,才可能使各自的利益最大化。即使只是为了完成订单获得利润,老板们也会尽可能地“关心”工人,想尽办法留住人:改善伙食,每天换口味,确保每顿饭都有两菜一汤,晚上加班时提供夜宵;改善工作环境,专门为情侣夫妻准备公婆房,工作时给工人们放背景音乐;随时找工人谈心了解他们的需要,怕工人不说实话,甚至“买通”清洁工去探听他们的想法;设立“大奖”以培养工人对工厂的忠诚,干满5年奖一条金手链,干满10年奖一条金项链,干满20年奖励金块,等等。
但工人们想得最多的只是“这个月我能涨多少工资”。当他们看到近期加薪无望时,就会走出工厂大门,另谋出路。一个老板曾感慨地说:“一餐午饭的工夫,他们就能靠手机短信了解到七八家工厂的工资标准,只要其中有一家比我的待遇好,吃完中午饭,他们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