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打工兄弟广州同患终末期尿毒症

　　其父倾家荡产只能救一人,哥哥已接受手术

　　弟弟义举感动广东市民,目前已被从衡东接回广州

　　昨日是元宵佳节,一家苦命的人终于聚到了一起。

　　经历了生离死别,佳节重逢的一刻显得格外珍贵。

　　这一家子人,他们的亲情要用生和死来考验。兄弟同患绝症,钱只够救一人。若一人生,另一人则要踏上天国的阶梯。亲人,即将阴阳永别;抉择,何其折磨心灵。然而,这个年仅15岁的弟弟曹桂平把生的机会让给17岁的哥哥曹平,默然转身而去,放弃了治疗回到了衡东老家,等待死亡。

　　就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的义举感动了湘粤两地。昨日上午8时,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将曹桂平从衡东接走,曹桂平也由此再次踏上充满希望的生命之旅。

　　母子两次跪谢救命之恩

　　前日深夜12时,当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出现在湖南衡东县县城时,母子两人立即跪在了医护人员的面前,感谢救命之恩。见此情形,负责接孩子回院治疗的医院副院长曹杰出立即上前,抱起母子两人,连连说道:“孩子受苦了!”

　　昨日清晨8时,4位医生在衡东宾馆给曹桂平进行了初步的身体检查,在交代完旅途注意事项后,准备带孩子和母亲丁月中上路。

　　即将再次离开阔别已久的家乡,面对诸多前来送别的家乡人,曹桂平显得茫然和不安,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断朝大家笑笑。临出发前,医疗队负责人曹杰则向送行的群众表示,曹桂平入院后,医院暂不考虑其医疗费用情况,一定会派出医疗骨干力量,全力挽救回孩子的生命。

　　上车前,母子两人再次在医护人员面前跪下,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上午8时40分,一行人正式上路。

　　救护车将曹桂平接上了车,在他的前方,不仅仅是曹氏兄弟的再次重逢,亦是一次生命之旅。

　　穷得连棉被都没有

　　哥哥曹平今年17岁,比曹桂平大两岁,两人是从衡东县吴集镇新坪村5组走出的农村伢。在衡东吴集镇,通往曹家的6公里山路坑洼不平,加之当地连日的细雨,路面愈加湿滑,村民若要走出大山,只能花10元钱租借摩托才能出行。

　　走进曹家,除了一幢两层楼的屋架子外,里面空空如也,一件家具都没有,甚至连窗玻璃和房屋的大门也不见了踪影。邻居曹云徕说,早在6年前,户主曹仲林和爱人丁月中就前往广州打工了,为了养家,曹平和曹桂平兄弟俩在初中毕业后,也跟随父母前往广州,在当地的一家小餐馆做杂工。“他们一家只是过年回家,由于家中没有太多家具,过年通常都是寄宿在亲戚家。”由于家中贫困,加之兄弟两人患病后又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物,如今,曹家的两层楼房变得如此落魄。

　　邻居曹华林看着两个孩子出生长大,他说,这两兄弟从小就非常懂事,过去每年“双抢”的时候,兄弟俩忙完了家中活,又帮着家中劳力少的邻居收割稻谷,从不收任何费用。曹桂平比哥哥更活泼,兄弟两人都是聪明的孩子。

　　“兄弟俩小时候还有些调皮,到了初中懂事后,基本上没有闹过矛盾,情同手足。”新坪村村主任曹质文说,“孩子的爷爷去世早,当时两人还在读小学,后来家中为了盖房子,他们一边读书一边帮家里烧砖头,一直到两层楼房盖好为止。”

　　“我和哥哥都有一个心愿,就是在广州打工赚够了钱就回家念书。”面对自己的将来,曹桂平觉得自己年纪还小,过早离开家乡到广州打工是出于无奈,他和哥哥想着在广州赚足了生活费,一定要继续学业。

　　兄弟俩同患尿毒症

　　然而,兄弟俩才刚向美好生活迈出了第一步,两人的命运又突遭晴天霹雳。

　　2005年11月17日,曹平在餐馆切菜时突然头眼昏花、手脚发软,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就让弟弟接过手中的活。由于类似症状持续了几天,曹平一直没在意,但是,这一天,他实在熬不住了,随后让弟弟把自己送回家,并打电话通知在韶关做修路工的父亲。

　　父亲一听大儿子病了,连夜赶到了广州。次日清晨,他带曹平到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检查,医生对曹平的诊断竟然是“双肾萎缩,功能不全,终末期尿毒症。”

　　接诊的肾内科主任医师秦曙光介绍,这种病早期症状不明显,一些头痛、头晕的迹象很容易被忽略,耽误治疗。“由于已是终末期,唯一的办法就是肾移植,否则孩子活不了多久。”

　　曹仲林心如刀割,但他还是决定:“就算我们一家人不吃不喝,也要给孩子治病!”

　　现年40岁的曹仲林自幼命途多舛,没念过书,靠干苦力活赚钱养家糊口。把孩子托付给医院后,曹仲林回到老家开始四处向亲戚借钱,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老邻居曹云徕见此情形,甚至拿出了毕生积累下来的两万块钱,交到了曹仲林手中。在亲友们的帮助下,他艰难地凑到了7万元。

　　但是,灾难却没有轻易放过这个不幸的贫苦家庭。2005年12月11日,就在医院开始为曹平的肾移植手术做准备时,小儿子曹桂平突然也觉得头痛、恶心。在同样的医院检查,结果发现曹桂平竟然同样患有尿毒症,令人遗憾的是,他的病情同样到了晚期、同样只有肾移植才能活命!噩耗犹如五雷轰顶,老曹瘫软在诊室的门口,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7万元钱,勉强只够支付一个肾移植手术的费用,救大儿子还是小儿子,这都成了一个问题。

　　两个儿子,两个都是心头肉,作为父亲,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抉择。

　　弟弟放弃治疗回老家

　　曹仲林经过再三衡量,逼着自己作出了这一生最痛苦的决定———让发病早,病情发展快的大儿子曹平先动手术。那一天,老曹一步三挪走进医生办公室,当他对医生说出这个决定后,一直不敢面对小儿子的眼睛,一想到要让小儿子离开医院回湖南家等死,他几度哽咽,“都怪我这个父亲没本事”。

　　而此时,弟弟曹桂平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孩子太懂事了,离开医院那天他还惦记着即将动手术的哥哥,一定要我转告哥哥,让哥哥不要担心他,好好养病……可他自己呢……下次回家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父子3人住院期间唯一一张合照成了他常带在身边的宝贝。“没钱打长途电话,担心和思念常常让我无法入睡。这时,看看照片心里会好受一点。”每每望着孩子的照片,他不禁泪流满面。

　　1月13日,广州市一医院已为曹平进行肾移植手术。该院肾外科博士陈业辉介绍,虽然曹平的手术非常成功,但他必须终生服用抗排斥药才能使移植的肾脏正常工作。这些药,每个月最少要1000多元。得知曹家的困境后,广州市一医院肾内科和肾外科的医护人员向他们伸出了援手,先是发动捐款为他们筹到了5000多元。然而,这些帮助对老曹父子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

　　家乡伸出救援之手

　　为了省钱,曹仲林索性把家安在了医院,他向医院的护工借了张小折叠床,几个月以来就一直睡在两个儿子病床中间的过道上。有时帮着护工照料一下其他病人,赚点护工费补贴父子的生活。

　　而在母亲的陪同下,弟弟曹桂平返回湖南衡东老家,先是在衡东县人民医院疗养一段时间,由于无钱医治,家中也不能再住人,母子只好借宿在亲人家中。医生告诉丁月中,曹桂平再不做手术,恐怕活不过几个月了。

　　就在生命快要走到边缘的时候,似乎又出现了一丝曙光。

　　早在发现大儿子患尿毒症后,曹仲林就赶回湖南老家借款,并向衡东县有关部门请求帮助。而在2005年12月中旬,衡东县电视台新闻部副主任左立伟得知这一消息后,找到了为救助哥哥放弃治疗、返回衡东疗养的曹桂平,对他的事迹进行报道,并呼吁社会进行帮助。

　　弟弟曹桂平的义举感动了湖南衡东的家乡人。2005年12月下旬,衡东县吴集镇党委、政府得知消息后,立即在全镇开展为曹氏兄弟捐款的活动,短短5天时间内,全镇干部和村民捐款累计超过2万元。吴集镇党委书记李上峰介绍说,为解决曹家的困难,镇政府还向县级民政部门提出了救助申请。他说:“目前,县民政局已答应按照农村大病医疗救助的相关制度,为曹氏两兄弟提供每人1500元的医疗救助,并且资金很快就会到位。”

　　回到广州重续生命

　　2月11日,曹氏兄弟的事迹再次感动广州,经当地媒体报道后,诸多广州爱心人士开始关注曹氏兄弟。在曹平所在的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泌尿外科,科室的电话几乎响个不停,专门赶到病房看望曹家父

　　子的市民一拨接着一拨,该院一天就接到200多名市民的电话,由于打电话来捐款的人太多,一些热心的医护人员主动放弃了节日休假,守在电话旁当起了“义务接线员”。

　　据该院泌尿外科一位姓胡的主任介绍说,为帮助这对苦命的孩子,医院也在积极想办法筹措资金,并为曹家父子设立账号。胡主任说:“截止到12日晚

　　上9时,医院共接到市民现金捐助累计超过10万,而银行账户暂时未做统计,当估计不会比现场捐助的金额少。”

　　一位不愿留下姓名的七旬老太太专门赶到泌尿外科,给曹平留下了500元随即离去,还有一位8岁的小女孩,在妈妈的陪同下将自己过年攒下的压岁钱捐给了病榻上的“哥哥”……更让人动容的是一位在从化打工的湖南青年,本身也是尿毒症患者,3年前他同样接受了肾移植手术。在得知消息后,这位年轻人急匆匆地由广东从化请假赶到广州,陪着曹平聊天,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鼓励曹平。

　　昨日下午4时30分,接曹桂平从衡东返回广州的救护车开到了广州一医院住院部大楼门口,被早已守

　　侯在此的医护人员和热心市民团团围住。

　　经历了生离死别,佳节重逢的一刻显得格外珍贵。虽然才分别了短短一个多月,但重逢的瞬间却让本以为此生再也无法相见的曹家父子、母子激动万分,老曹捧着小儿子的脸怎么看也看不够,曹平拉着弟弟的手也久久不愿松开……面对所有帮助自己的好心人,老曹说不尽自己的感激,再次掩面而哭,而曹桂平和母亲则双双跪在了大家面前。

　　与此同时,许多在广州的湖南老乡也打进医院的电话(020-81048274),问候这一家子人。经过复查,曹桂平病情稳定,暂无大碍。

　　正是元宵佳节,这也是一家4口新春后的重新团聚,曹仲林热泪盈眶,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孤军作战,再艰难的路也要坚强地走下去。“等孩子们的病都好了,我们父子3人都会留在广州打工,希望这也能算一份报答吧……”

　　本报特派记者 龙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