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名光头党很难，但很光荣。光头党是自己民族和种族的士兵。正是他们站在种族斗争的最前列……”

　　“在任何合适的情况下，真正的光头党人都应当进攻外族人，不断地寻找各种方式攻击他们。”

　　“外族人侵占了俄罗斯美丽的城市，抢走了本应属于我们的住房，喝着我们的水，呼吸着我们的空气，就像贪婪的硕鼠……”

　　——《俄罗斯光头党入门》

　　他们自尊心很强，但心理状态又极为脆弱；

　　他们极端好胜，个人利益至上；

　　他们希望国家强盛，但又对强国怀有妒忌和敌视心理；

　　他们追求时尚和富裕，但对别人的时尚和富裕又恨之入骨。

　　他们的名字叫“光头党”。

　　10月14日，在俄罗斯赤塔州一名中国男子被两名“法西斯光头党”的醉酒少年用刀刺死，这仅仅是“光头党”这些年来制造的大量针对外国人施暴的案件之一。

　　光头党：俄罗斯之痛

　　——本刊独家专访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所李东

　　本刊记者　詹敏　北京报道

　　“这种直接开放的步伐实在是太快了，他万万没想到十多年后，俄罗斯光头党会形成如此规模！”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所李东在接受《齐鲁周刊》采访时这样评价这个前苏联领导人。　　

　　13年前，戈尔巴乔夫倡导“新思维”，直接导致前苏联时代提倡的“各民族之间的友谊和团结”在90年代的俄罗斯大动荡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信奉极端民族主义的具有法西斯倾向的光头党由此而诞生，他们在俄罗斯制造了一起又一起骇人听闻的针对外国人的施暴事件：俄罗斯俨然成了有色人种的屠场。　　

　　“极端主义现象的增加已经成为社会稳定和安全的极大威胁，它让俄罗斯人‘不舒服’，外国人‘不适应’”，在2001年年底举行的俄内务部会议上，普京总统提出了内务部今后应努力完成的5项任务，将打击光头党排在了第2位，仅次于打击恐怖主义。　　

　　俄罗斯的不肖子孙

　　“光头党”一般不打女人，但是后来，它的另一个组织“俄罗斯姑娘”成立后，外国女性也难逃“光头党”的魔掌了。　　

　　“目前在俄活跃着40多个极右组织，其中16个被极端分子所操纵，追随者达50万之众。其中尤以‘光头党’危害最大。”俄罗斯问题专家李东说。　　

　　2002年10月，在莫斯科闹市多名无辜商人被200多名光头党徒打死打伤，但暴徒中最终只有3人被判4年有期徒刑。也许，一切因为被打者是来自高加索的车臣人，而打人者是俄罗斯“光头党”。　　

　　“光头党”，这个最早出现在上个世纪90年代俄罗斯的组织。“其成员都是清一色的俄罗斯族年轻人，年龄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光头、穿黑皮衣是其显著特征。这些组织信奉俄罗斯民族主义和纳粹主义，主张‘白人至上’、‘俄罗斯是俄罗斯族人的国家’ 、‘外族人滚出俄罗斯’，并发誓要‘铲除国内所有外国人’。”李东长期研究俄罗斯治安和军事问题，他说，“光头党”在俄罗斯有其深刻的社会原因。　　

　　“他们将德国纳粹头子希特勒视为偶像，用希特勒《我的奋斗》一书向涉世未深的青少年灌输极端主义思想，把纳粹的标志戴在胳膊上、印在衣服上；他们通常集体出动，手持铁器、棍棒，在地铁、市场等公共场所袭击高加索人、中亚人、黑人、亚洲人等非白种人。”李东说。　

　　“光头党”按入道时间长短分为“左翼”和“右翼”。“左翼光头党”是指那些刚刚入道的成员，这些人必须在袭击10到20名“俄罗斯的民族敌人”后才能成为真正的“光头党”。所谓“俄罗斯的民族敌人”，首先指的是黑人，然后是印度人、巴基斯坦人、中国人、越南人等亚洲人，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高加索人也可以成为袭击对象。　　

　　以前，“光头党”等的暴力袭击对象是亚非裔外国学生，稍后暴力袭击对象扩大到在俄罗斯工作的外国商人以及其他一些机构的外国工作人员。目前就连在莫斯科的许多国家大使馆的外交官以及外交官的家属也变成了光头党的暴力袭击对象。2002年4月末，埃塞俄比亚大使馆礼宾处副处长和英国大使馆一名外交官被光头党毒打，两人的头部都受到重伤。　

　　“别斯兰人质惨剧已导致俄罗斯社会产生一种变异的全民仇外情绪，但政府却对此没有做出任何的制止或是警告，从而变相助长了这种右翼极端势力的日益猖獗。”李东说，莫斯科大学社会与大众文化研究所所长鲁缅克夫面对“光头党”现象，曾痛心疾首的指出，“俄罗斯如今出现这样的不肖子孙，是前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社会发生严重道德蜕变造成的后果”。　　

　　曾在俄罗斯留学的李东回忆起自己在莫斯科大学生活、学习的几年，他说自己一到莫斯科，就被人告知，要注意那些穿着黑皮衣，光着脑袋的青少年，他们专找外国人的麻烦。“见到他们要能躲就躲，不要逞能。有时看到他们只有一两人，但一打起来就会突然冒出很多人来。”　　

　　李东指出，目前，“光头党”总人数约为5万，主要集中在莫斯科、莫斯科州、圣彼得堡、下诺夫哥罗德等地。其中，莫斯科的“光头军团”、“鲜血与荣誉俄罗斯分队”、“88联合旅” 等团体，人数达5000至5500人。　　

　　李东说，“光头党”一般不打女人，但是后来，它的另一个组织“俄罗斯姑娘”成立后，外国女性也难逃“光头党”的魔掌了。

　　“光头党”的兴起

　　纳粹思想被一些青年人推崇，光头也成为一种时髦，他们似乎忘记了，正是希特勒的手上沾满了2500万苏联人民的鲜血。　　

　　“‘光头党’这一现象在俄罗斯兴起的原因非常复杂。”李东告诉《齐鲁周刊》。　　

　　首先，苏联末期，那个脑门上印有“世界地图”的戈尔巴乔夫倡导“新思维”，苏联社会各种思潮泛滥，许多被明令禁止的种族和极端民族主义社团纷纷死灰复燃，他们以俄罗斯民族为本，实行极端的民族本位主义。于是，纳粹思想被一些青年人推崇，光头也成为一种时髦，他们似乎忘记了，正是希特勒的手上沾满了2500万苏联人民的鲜血。　　

　　应该说，在初期他们并没有形成什么气候。　　

　　“光头党”渐成气候的主要原因是苏联解体后，俄实行的一系列改革，如“休克疗法”，政治动荡、经济衰退，国内人民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老百姓心理落差巨大，失落感强烈，容易走极端。“这是俄罗斯产生‘光头党’的土壤。”李东说。

　　另一方面，大批的外国商人、劳工、学生进入俄罗斯，或工作或求学。他们当中不少人的生活水平比普通俄罗斯的老百姓要高，这极大地刺激了他们曾经作为一个“大国”所拥有的自尊心，因此一些人错误地将他们生活水平无法提高归咎于外国人抢了他们的饭碗，对外国人产生非理性的仇视和憎恨心理。　　

　　“为什么会是青年？鲁缅克夫认为，年轻人的道德蜕变是最可怕的，也是最危险的。”李东说，这种国家的巨变，对青少年的冲击和影响力是空前强大的。　

　　“从莫斯科当局曾拘捕的光头党人员名单来分析，他们以16岁至19岁之间的年轻人为主，主要是高中生和大学低年级的学生。从年龄上看，他们大都是在1986年前后出生的，正赶上苏联末期的动荡不安和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待到上学的年龄，又碰上了苏联的解体。他们是在国运危难、经济急转直下、西方多元文化汹涌而入的环境中接受教育、认识世界和迈出最初的生活步伐的。”李东认为，由于俄罗斯时局的巨变，当地学校中正常的传统教育模式受到冲击，经常被政治上的短视和经济上的惟利是图所误导，这使许多年轻人戴上有色眼镜去看世界。

　　五光十色的文化、脱胎变形的爱国主义、别有用心的俄罗斯民族主义、急速发展的财阀和黑道的敛财手段都对这些不谙世事的青少年产生了抹不去的影响，他们被鼓动以暴力驱赶那些生活中的所谓“民族敌人”。

　　让人感到担忧的是，“光头党”极端排外的思想在俄罗斯一些十几岁的青少年中间十分流行，他们竟然以成为“光头党”成员为光荣、为时尚。

　　由于参加“光头党”组织的多是未成年人，即使“犯事”也很难对他们处以刑罚，再加上这方面的法律也不甚完善，许多人被警方抓获后只能按流氓斗殴处理，很快就会被释放，这也促使民族极端组织的数量不断增加。　　

　　可以说，“光头党”在俄罗斯自成立以来，一直就是被诅咒的极端民族主义组织。　　

　　来自俄罗斯的警示

　　地铁站、公共汽车站、露天集市人员流动比较大，是“光头党”经常出没的地方，途经这些危险地带，时刻都要保持警惕。　　

　　“由于‘光头党’在俄罗斯的存在已有较长一段历史。因此，在这里常住的外国人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识别‘光头党’的经验。地铁站、公共汽车站、露天集市人员流动比较大，是‘光头党’经常出没的地方，途经这些危险地带，时刻都要保持警惕。”李东回忆起自己的莫斯科大学生活时仍然心有余悸。“刚到莫斯科，就有人提醒你，少去人多的地方，小心那些光头，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也经常发出警示。”　　

　　4月15日，在莫斯科市中心的“波良纳”地铁站附近，在阿富汗驻莫斯科使馆工作的35岁译员哈克里德受到十几名“光头党”分子的袭击而身亡。　　

　　一些俄罗斯人的想法很简单，他们认为自己生活的差，是外国人把钱挣走了，于是，在2001年4月20日，150名身着迷彩服的人闯进莫斯科雅斯诺伏区露天集市，疯狂追打来自高加索国家的摊主，造成多人伤亡。　　

　　同一天，一名车臣青年在一个市场附近遭“光头党”成员在围殴，身受12处重伤致死。

　　“莫斯科的很多集市都是露天的，货主大都使用集装箱来售货。管理公司将集装箱租赁给商户，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用。”李东说，这种集装箱关上就可以住人，打开后，把货物挂起来就能销售，很受来自中亚、高加索地区以及中国人、越南人的青睐。　　

　　“这些集装箱分成两排摆放，中间就自然形成了‘街道’，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光头党’是经常要来光顾的，只要见了有色人种，可以说是‘打你没商量’。所以，走到这里，外国人没有安全感。”李东请《齐鲁周刊》转告欲前往俄罗斯学习、经商或旅游的中国同胞，“在莫斯科，如果发现市场、地铁和车站周围有成帮成伙剃光头、穿黑衣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必须马上离开。在一旦遭遇不幸又无法脱身的情况下，一定要用手抱住头，因为‘光头党’专门用钉子鞋踢外国人的眼睛。”这是一些有色人种在屡遭“光头党”暗算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李东说。　　

　　在俄罗斯，作为外国人还要学会辨认光头党成员。李东说，光头党最显著的特征是清一色的光头，一年四季短皮夹克从不离身，穿着黑色牛仔裤或迷彩裤，脚踏带有金属鞋头的皮鞋，胸前挂着十字架、“纳粹”符号或其他象征性标志。　　

　　不仅仅在集市上，外国人成了“光头党”施暴的对象，在整个俄罗斯，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恐怖气息。2002年4月初，极端组织“光头党”甚至向各国驻莫斯科使馆发出恐吓电子邮件：“我们要杀死我们见到的所有外国人，以此纪念希特勒的诞辰（4月20日）。叫你们的公民滚回自己的国家吧，俄国只属于俄国人。”　　

　　尽管俄罗斯政府面临外交压力，也曾经做出了一些努力，但“光头党”屡打不绝，俄罗斯警察也是难脱干系。李东的经验之谈是，绝不要去那些青少年酒吧乃至大型比赛的赛场，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受到攻击，而警察却视而不见。他们对付“光头党”没有办法，对付外国人，特别是有色人种却“热情倍至”。　　

　　“在俄罗斯的外国人不但要提防‘光头党’，对警察也得多加小心。”李东说。在莫斯科，外国人出门时口袋里一定要装着护照，以应付警察的检查。他们往往会随时以各种借口刁难被检查的外国人，其结果就演变成光天化日之下的敲诈勒索。　　

　　俄国只属于俄国人？

　　“针对外国人的极端暴力事件的不断增加，不但影响俄罗斯的社会稳定，也大大损害了它的国际形象和投资环境，对其经济持续发展的负面影响不容低估。”　　

　　尽管普京执政后，致力于恢复国家法制秩序，整顿社会治安，加大了打击力度。但“光头党”之所以能在10年内迅速发展，归根到底，俄罗斯政府的放任政策难辞其咎。　　

　　李东在接受《齐鲁周刊》采访时强调，俄罗斯警察姑息纵容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今年4月7日，一旅俄华商在地铁口惨遭“光头党”群殴，而地铁站的警察却装作没看见，幸亏一位中国同胞相救，才捡回一条命。　　

　　普京曾指出，现在俄罗斯“法院和警察没有十分有效的方法让这些犯罪活动的组织者和参与者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　　

　　李东说，以往，俄罗斯官员只把“光头党”的暴力行为淡化为“普通流氓集团滋事”。政府没有针对类似极端组织闹事的法律，警察死活也不愿意承认“光头党”等极端组织的存在。对“光头党”在莫斯科广场宣扬纳粹主义和反美的集会，警察竟然形容为“反对美国向俄罗斯出口鸡肉的抗议”。俄罗斯这种避重就轻的态度一度曾引起了严重的外交纠纷。　　

　　一个民族，究竟要在莫名的仇恨中生活多久？

　　一个民族，在政治上短视，在经济上惟利是图，注定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民族。

　　“今年3月，俄内务部长努尔加利耶夫终于首次对外承认，俄境内存在‘光头党’和‘极端主义青年组织’，并要求各级执法机关加大对‘光头党’的打击力度。尽管这种表态来得羞羞答答，但对于在俄的广大外国人来说，算是一个迟到的好消息。由于‘光头党’在俄滋生、发展的温床根深蒂固，而且还得到部分民众和政治派别的认可，因此，要彻底铲除‘光头党’这一社会毒瘤绝非易事。”李东说，特别是在俄罗斯别斯兰人质事件之后，其国内的仇外情绪高涨，俄罗斯的旅游业因此遭到重创。如果俄国内再处理不好“光头党”问题，要想重振俄罗斯经济只能是空谈。　　

　　“针对外国人的极端暴力事件的不断增加，不但影响俄罗斯的社会稳定，也大大损害了它的国际形象和投资环境，对其经济持续发展的负面影响不容低估。”李东告诉《齐鲁周刊》，“俄经济发展的瓶颈是资金短缺，急需外资。但俄投资的软环境较差，市场机制不健全，贪污腐败盛行，本来就十分谨慎的各国投资者就会更加‘三思而后行’，最后吃亏的还是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