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欲断魂。其实清明却是一年中的最好时节，无论春阳洒暖，风送花香，还是小雨如酥，草色遥看，都是舒适、美丽的镜像。在这样的美好时光，祭扫先人的人们却能够产生“断魂”心境，乃文化的力量使然———这种反差，源自我们社会已经遗存不多的一种纯粹的文化习惯。

　　这种文化习惯是极其可贵的，通过对先人的虔敬纪念，可使人的精神得到沐浴，堪称心灵的体操，更为文化的承继保留了一条可靠的通道。但是，随着“文化的纪念”越来越多，笔者却发现，“纪念的文化”却有愈行愈偏之势——许多的纪念活动虽然冠以了“文化”之名，真正的文化在其中却越来越没有了独立的位置，乃至腐朽没落、荒诞无稽的所谓“文化”充斥其间。

　　譬如，许多的文化纪念活动往往陷于一种“遗老式思维”，就是罔顾斗转星移时光变迁，不分青红皂白一切都是“当年”好，终致使一些文化糟粕谬种流传。有一个发生不久的例证是，历史上有名的“秦淮八艳”已经被刻成浮雕，“现身”于南京夫子庙文化墙。并不是说要鄙薄古时候那些可怜的妇女，但在所谓的“文化墙”上公然刻上这些人物，总归有些不伦，这到底要体现的是什么文化呢？

　　而我更想说的是：许多文化纪念活动，往往有太重的商业斧痕。不是说文化活动不可以联姻商业，甚至我也明白，如果没有商业力的助推，清高的“惟文化”的文化活动将成为无米之炊。但在粗暴的商业刀斧过度雕琢之下，却往往使原本文化意义上的纪念活动走向荒诞不经。

　　在商业利益的诱导下，许多所谓的“文化纪念”活动已经彻底丧失尊严，其标志就是无人不可戏谑，无事不可颠覆。打着纪念文化名人的旗号，行大肆挖掘乃至编造绯闻秘史、隐私矛盾之实，以吸引眼球哗众取宠者，屡见不鲜。前几年有媒体曝光，有许多地方都对本地的历史文化名人遗迹大肆作伪、克隆、注水，全然背叛了历史真实。最近媒体报道称，徽某地拟投资数千万建造“金瓶梅主题公园”，为“天下第一淫棍”西门庆树碑立传。这样的“文化活动”，会使文化粗鄙化、荒诞化，对文化形成实质性的破坏。

　　近年来，“寻根文化”方兴未艾，并且很快就演变为了“寻根经济”。上月31日河南举办的丙戌拜祖大典活动，就是一个鲜活标本——4月2日，河南媒体报道称《“寻根经济”打出好牌，拜祖大典为河南引资102亿》。首先应该说，利用人们的“寻根”热情招商引资，发展当地经济，这无可厚非。但在一场名动全球的“文化事件”之后，首先盘点的却是经济收益，如此“心不在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文化纪念活动，总是令人难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在我看来，文化不妨“经济”，“纪念”和“寻根”都不妨“经济”，但“文化经济”、“纪念经济”等亦当为文化保持住一些基本的体面。换言之，“文化经济”若能“尽在不言中”当属上佳。4月2日，文化学者张颐武在《北京青年报》的专栏上对河南举办的此次拜祖大典活动有感，称我们的文化生活“需要庄重的仪式感”；而我想说的是，文化的纪念，亦当需要一种庄重而纯粹的文化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