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必须承认这里的那些外科医生还算正直,且都尽职尽责,因为不管面对的犯人健康与否,他们在切胳膊锯腿的时候都毫不犹豫,也从不手软。”
第二封信(2005.8.9)
“我们不得不进行绝食斗争。我希望经过这次斗争自己还能活下去。” 对关塔那摩的囚犯来说,这里的空气中永远充斥着暴力和虐待的味道,遭受毒打凌辱简直是家常便饭。奥马佳的遭遇便是其中的一个缩影:他曾被用鞋底猛抽;他还受到了种族歧视,由于他是黑人,连放风时间也被减少;在被允许会见前来探望他的苏丹代表团前,他不但被戴上镣铐,而且还被用胡椒粉折磨……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奥马佳的第二封信就讲述了监狱中一场波澜壮阔的绝食斗争。
亲爱的克莱夫:
以下是我关于绝食抗议斗争的一些纪录:
绝食抗议7月12日首先在关塔那摩监狱第四牢房区爆发,第四区也叫威士忌营,那里所有的犯人都加入了绝食斗争,目前抗议者人数已经上升到190人。
通过绝食抗议,我们要求达到两个目的:
第一是狱方人员停止苛刻无理地对待所有囚犯的行为,尤其是在第五区更应如此;
第二是大幅提高对生病囚犯的医疗待遇,停止对犯人的暴力行为,比如强迫犯人安静。此外还要停止所有以犯人的精神状态取乐的行为。
7月15日,有一大群参观者到了三角洲营,我猜想他们是美国的国会议员。出于只有狱方责任人才知道的某些原因,议员们并没有被允许进入第四区参观。这可能是因为当时第四区的局势太紧张了吧。不管怎么说,这帮人至少去紧挨着威士忌营的医院转了一圈。
出于彻头彻尾的失落和令人窒息的绝望,囚犯们大声呼喊着、尖叫着,试图让参观者们听到他们的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从而能让他们了解到囚犯们的悲惨处境。有些犯人高呼:“自由!”;有人大喊“布什就像希特勒!”;还有人竭力抱怨:“这简直就是古拉格”,因为这里同样存在强制劳动和奴役。
或许大声呼喊真是发挥了点作用,听到声音后,可能是出于好奇,也可能出于职业敏感,一些来访者置监狱看守的警告于不顾,试图接近威士忌营,以听清楚里面的囚犯到底在喊些什么内容。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到访者非常轻蔑地看着有些神经质的我们,剩下的则对当下发生的犯人不守规矩的事感到愤慨不已。
7月17日下午5点,关塔那摩的美军士兵们都行动了起来,强迫威士忌营的所有囚犯也都动起来——我们猜想他们此举是作为对犯人在两天前,即议员们来访时的所作所为的惩罚——他们把第四区的18个人转移到了第二区和第三区,据说在那里的刑罚更为严厉。当监狱的负责人察觉犯人中有轻微的反抗苗头后,他就立即组建起一支残暴的反骚乱紧急行动小组。接着,典狱长又从第二区和第三区抽了18个人过来。而威士忌营剩下的人,被威胁如果继续不守规矩的话,也要和他们的朋友一样,被遣送到第二区和第三区去。
第四区的形势不断恶化,在清算行动的最后大约有40名犯人被勒令转移,他们被聚集在牢区的入口处,被监狱看守再次严厉训诫,这可能是狱方玩弄的一套杀鸡给猴看的把戏。7月18日下午3点,那些被选中的囚犯开始被遣送到第二区和第三区。
狱方将一些犯人送到了名叫“罗密欧营”的第三牢房区,听说在那里他们受到了百般凌辱。比如他们被强迫只穿着短裤,而且在没有水和食物的情况下,连续24小时无人问津。
虽然一部分挑起绝食抗议的囚犯遭到了狱方的恶意报复,但与此同时,犯人们的抗议斗争还在继续。犯人齐声高喊:“为什么把我们当成敌人?”监狱的典狱长对此回应说,他无权改变我们的司法处境。但他告诉我们说,美国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从华盛顿给他写了封信,要求关塔那摩监狱根据有关战俘待遇的《日内瓦公约》行事。
就我们这些犯人来说,抗议想要达成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要改善乃至关闭第五牢房区,因为那里的条件是整个关塔那摩监狱里最糟糕的。
为平息暴动,一些狱方官员来和举行抗议的犯人们谈条件,他们许诺会开一家小商店,在那里我们能够买到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他们还说我们各自的家人可以寄钱过来,这样一来,每个此前身无分文的犯人,就可以每周有3美元自由支配。
犯人们也会被允许聚集在一块儿,商议共同面临的问题,讨论大家的处境,并与狱方协商。但这一过程必须透明,在狱方的监督下进行,犯人间不能秘密或私下沟通。其实对后一条,我们早有应对之策,犯人间有秘密传递的字条,当读完上面的内容后,我们就会把字条整个吞下去。狱方发现这一行径后,气得暴跳如雷。
我们的绝食抗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8月5日,在海珊·阿苏拉提身上又引发了一系列严重的事件。阿苏拉提在对他的审讯过程中一直都拒不合作,气急败坏的美军士兵再次亵渎了他的信仰。在关塔那摩监狱,亵渎神圣经典与信仰的事件时有发生,比如,一名军警曾命令也门人奥萨姆尼去做一些事情,而此时奥萨姆尼正在做礼拜。他回答那名军警说礼拜一结束他就去做,但一听这话,立即有好几名军警冲了过去,劈头盖脸把奥萨姆尼打了一顿。他们把奥萨姆尼打得血流满面后,还不依不饶地践踏了他信仰的经典。
这种恶性事件其实早就不是头一回了,另一名也门人哈基姆也遭遇过同样的情况。他回忆说,有一次他只是用心学习神圣经典,居然就莫名其妙遭到了监狱看守的虐待。这真是对宗教精神的严重亵渎啊。
从科威特来的萨达则经历了另外一种情况,他遇到了“美人计”:他在接受审讯的过程中,被迫与一名妖艳女子共处一室长达5个小时,那个女人一直在他面前搔首弄姿。而年轻的加拿大人奥马尔·贾德尔也曾被单独隔离审问。
8月8日,典狱长终止了实现此前承诺的犯人们的集会,因为第二区和第三区的囚犯们又开始继续进行绝食抗议,就在两天后,第一区的犯人们也加入了这一抗争的行列。
第二次绝食事件一发生,典狱长就通过扩音器向犯人们喊话,他要求每个牢房区的犯人头领站出来,并与之对话,但是我们都对他的要求置之不理。
面对亵渎信仰,我们觉得不得不再次进行绝食斗争。尽管我不认为绝食是一种适当的方式,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起码通过这种抗争,我们显示出了与第五区的狱友们的团结一心。
我希望经过这次斗争自己还能活下去。请你转告我的妻子和儿子,我真的很爱他们。
你真诚的朋友及委托人:萨米·奥马佳
2005年8月9日
奥马佳他们进行的绝食抗争先是在狱方做了大量承诺后逐渐平息下来,但很快,关塔那摩的典狱长就用“雷霆手段”展开了残忍的报复。奥马佳说,在被痛打了一顿后,他自己被扔在了楼梯下面。他的面部严重受伤,留下了一条据医生说需要缝合的可怕伤口,可当时除了点止疼药外,医生什么都没给他。挨打后,他先是被关了禁闭,然后就被赶到了一向以残忍虐囚新闻人物:虐囚女兵英格兰著称的第五区——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关塔那摩犯人们绝食行动的初衷就是针对第五区的——奥马佳在第五区待了整整8个月。在此期间,他在关塔那摩的安全警戒级别被定在了第四级,这意味着他遭到了监狱中最苛刻、最暴力的处理,但却只能享受最基本、最微薄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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