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4月1日,我和一头名叫“毛KK”的朋友上路。他负责开车,而我,则趸了一肚子新鲜有趣的黄段子———毛KK是个非常不好伺候的司机,不仅技术业余,而且只要一走长途,就要求乘客给他讲黄段子,还非得给他逗乐不成,要不,就有开车打盹儿的危险。
我俩的任务,是护送刘建宏从石家庄来北京就业,他将由一个正式国家干部变成中央电视台的一个临时工。
几天后,号称“球迷每周的节日”的《足球之夜》播出了第一期。再往后的事情,各媒体独家披露的刘建宏发家史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说“发家”,并非用词有误,因为,刘建宏就是个农民。
说刘建宏是个农民,这主要体现在:一、他有一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小眼睛。二、他有一脑袋像假发套一样又密又厚的头发。三、他从小被父母放在农村生活了若干年。四、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河北农村方言。五、他从不讳言自己是个农民。六、周围的朋友从来没人说他不是农民。
这年头被别人视为农民,多少是件尴尬事儿,所以,为了掩盖自己的农民本色,刘建宏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一、他有一层可以为化妆品做广告的好皮肤。二、他有一口好歌喉,尤其擅唱齐秦童安格们的非乡土歌曲。三、他学会了弹吉他。四、他能踢球,曾入选校队,且以新闻系队长自居。五、他正在刻苦学英语,好让自己成为说洋话的农民。六、他反其道而行之,经常主动说自己是农民,反倒让不明底细的人“实则虚之”。
由于我也是个非常地道的农民,刘建宏物怀其类,所以我俩成为亲密战友,彼此也不用藏着掖着,分享了许多秘密故事和心情。
农民都是好客的。我参加工作第一年,工资极低,刘建宏作为师兄,承担了所有的结账工作,把自己得的红包都捐献给了各家餐馆。那一年我们相约要喝一百场酒,最后可能没达到这个数,但六十六场总是有的。
农民都是坚韧的。刘建宏进到央视,自己的定位就像中国足球一样:拿自己当实习生来对待。要知道,那时他已经工作六年,而对他颐指气使的许多还是他的师弟师妹,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宏哥”、“宏哥”地叫着。这样的角色转换,不是农民,真做不出来。
农民的性格都是和善的,像我这么埋汰人家,也只有刘建宏才能承受得起。不过,农民急了也能跳墙,且说他辞职时的情景,将刚分到手的一套崭新住房退还给组织,原单位仍不放他走。说着说着口角起来,刘建宏怒斥对方:“我为什么走?我就是不愿意跟你们这帮男盗女娼的孙子混在一起!”这样掷地有声的痛快话,不是善于自我保护的城里人能说出来的。
人都是缺什么补什么,刘建宏外表中庸,所以就格外向往那股汉子气。他毕业那年,新闻系盛景不再,足球赛止步于四强。被淘汰那天,许多人都喝得乱七八糟的,刘建宏也是“豪情万丈”,逮谁跟谁干杯,还搂着对方说:“你真是条汉子!”看他语速越来越慢,吐字和辨人越来越不清楚,大伙着起急来,将其架到医院。护士奋力按住他,给丫打上吊针,刘建宏大声喝彩:“小姐,你的针扎得真好,你真是条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