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泰国首富，更是唯一获得连任的总理，他在底层民众中也享有威望，但是他依然遭遇了政治危机，根源就是涉嫌商业腐败和权力寻租

　　-赵晓

　　近一个多月来，执政5年的泰国总理他信·西纳瓦遭遇了政治生涯中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反对派已经在首都曼谷的皇家田广场举行了3轮人数超过10万人的示威集会，要求他信下台。在有胜选把握下，他信选择解散国会，提高重新执政的正当性。但反他信阵营却只把目标锁定在他信的去留上，声称只要他信下台，一切都好解决。双方的诉求是两条平行线，泰国的政治僵局短期内恐仍难解决。

　　从首富到总理

　　在成为总理之前，他信广为人知的，是他在商界中的成就，他被看作是泰国的一个传奇。

　　他信1949年7月出生在泰北清迈府，是泰国华裔，祖上姓邱，属福建客家人。1908年，他的曾祖父来到泰国。从祖父那一代起，改用西纳瓦姓氏。他信的父亲经营丝绸业，是一位成功的实业家和商人，因在生产上大胆引进先进生产技术而暴富。之后，他信的父亲发起组织了“独立党”，并多次高票当选清迈府议员和泰国下院议员。他信曾说，父亲不愿止步的精神对他一生的影响很大。

　　作为长子，他信年少时没有享多少福。课余时间，他得经常帮助父亲管理账目，还抽空在市场上叫卖雪糕、咖啡赚钱。他信自幼便抱负不凡。据他的小学老师巴硕回忆，一次他信问老师“有没有专修当总理的学校”，令巴硕大感诧异。1966年，17岁的他信考入曼谷警官学校，4年后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并获政府奖学金，赴美国攻读犯罪学，先后在东肯塔基大学和休斯敦州立大学获得刑事司法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

　　1983年，身为警察的他信凭着攻读博士时获得的电脑知识，开创了自己的“西纳瓦电脑服务和投资公司”。1986年，泰国政府允许私人经营电信业，他信的公司成为最先取得执照的私营电信企业。他信决定辞去警察中校的公职，专心经商。利用自己在警界、政界以及银行业中的关系，他信在八十年代中期得到多笔低利贷款，以及许多利润丰厚的合同。以此为出发点，他信与家族成员成立了一个庞大的商业集团“西纳瓦公司”，公司的产品包括了电脑、移动电话等。公司1990年上市，几年后便基本垄断了泰国的电视卫星天线和移动电话行业，使他很快成为泰国首富，也是《财富》杂志评出的世界500位“大亨”中唯一的泰国人。

　　有了钱之后，他信和父亲一样，也选择了“商而优则仕”的道路。他先后在几届政府中出任部长。1995年7月，他信在班汉政府中出任副总理，分管交通事务，曾立下军令状要改善曼谷的交通堵塞状况，因效果不彰，于13个月后辞职。1997年8月，他信在差瓦立政府中再度任副总理，但两个多月后在金融风暴的冲击下，随该届政府一道辞职。

　　为在政坛有更牢固的根基，他信于1998年7月创立了泰爱泰党。他以优惠条件将其他政党的许多骨干和议员吸纳到自己旗下，使泰爱泰党的影响迅速扩大。在2001年1月的大选中，泰爱泰党取得了他信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大胜。

　　风暴的起源

　　他信的第一任可谓风光无限，2003年7月，提前两年还清金融危机期间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借贷的172亿美元债务。截至2004年12月底，泰国外债506亿美元；外汇储备498亿美元。2004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为6.1%，失业率为2.1%。在政治舞台上他信用商业的办法处理复杂的政治问题，推出“亚洲合作对话”、“东南亚大陆发展经济合作战略”，而且，他信把美国也能玩得转，美国指定泰国为“非北约主要盟国”。国内，南部暴动时，他折纸鹤祈求和平；禽流感时，他当众吃鸡肉。凡此种种，他信赢得了泰国民众的推崇。在2004年底海啸发生以后，他信展现出果断的领袖才能，迅速进行海啸救援和重建工作，再次为他赢得了很高的声誉。

　　然而，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倒他”声浪最早源自他信的老朋友、商业大亨和媒体巨子林明达。致使他们分道扬镳的原因既有理念上的，也有利益上的。

　　“媒体大亨”林明达，原先与他信私交甚笃。他信担任总理之前，两人作为企业家一直相互支持，携手闯过金融危机难关。2001年他信出任总理后，林明达旗下的媒体几乎成为他信政府喉舌，他信内阁多名高官也为林明达的报刊写稿。2004年他信政府还特批林明达的脱口秀栏目《每周泰国》在官方电视台第9套播出。

　　但他信2005年2月连任总理后，林明达渐受冷落，生意上也越来越少得到政府惠助。自感“付出许多”的林明达心生怨恨，在《每周泰国》节目中抨击他信。不久，泰国政府以“缺乏证据、危害社会稳定”为由取缔这档节目。

　　《每周泰国》停播后，林明达并未停止“讨伐”他信，他每个星期五在位于曼谷金融区的诗乐园举行集会，抗议政府、反对他信。林明达深谙传媒之道，发言每每以“父母兄弟们”开篇，时常提及“百姓疾苦”，在底层人群中不乏拥戴者。

　　仅有林明达的鼓动，似乎还不足以撼动他信的地位。但当今年1月23日，有关他信家族企业西纳瓦公司的出售风波爆发后，形势发生了逆转。参加集会的人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反对派也加入进来，连他信的“政治教父”占隆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据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他信已将其名下的“西纳瓦集团公司”中49.6%的资产以10亿5000万美元的天价出售给新加坡淡马锡。他信为此接受媒体采访时承认：“我的儿女们帮我做出了这一决定，他们希望我能专心政治，以免再遭到公众批评。” 此前有报道说，自他信就任总理、特别是连任总理以来，他信的西纳瓦集团的资产已经翻了三倍。

　　如此惊人的资产增长速度引起泰国民众的极大关注，不少人怀疑他利用职务之便为公司牟利。因此，批评谴责之声铺天盖地，让身为总理的他信在政治上陷入极大被动之中，出售部分公司资产就是为了弱化这一影响。

　　问题出在了交易过程中，他信子女以每股1泰铢(0.0025美元)的价格从控股公司购得股权，从而避免被征税，几天之后就以每股1.28美元的价格把这些股票卖给了淡马锡，而在泰国，人们不用为资产收益缴税。这样，他信23岁的长女屏通塔一下子拥有3亿美元的资产。而第二受益人是他的儿子和一名亲属，两人将获得4.75亿美元的资产。这一事件使得他信的反对者愤怒不已。

　　此外，通讯卫星和大型电视台这些泰国最敏感的资产落入外国人手中也很让人不安。他信的反对者屡次指责他信家族在向新加坡公司出售股份等商业活动中存在舞弊行为。但他信则一再强调，他信家族的所有商业行为都是透明、合法的，他决不会因为一小部分人不需要他而辞职。双方的矛盾日趋深化。

　　“人民的力量”

　　一个多月来汹涌的街头示威，让许多人认为他信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但是，由于他信的支持者大多在农村，他们在目前的危机中一直保持沉默，再加上他信当政五年来，经济成果卓著。因此，现在若举行大选，即便议席减少，泰爱泰党仍然稳操胜券。反之，在野党的胜算则不大，因而会背水一战，抵制大选，诉诸“人民力量”，给泰国政局平添变数。

　　14年前，占隆也像今天的林明达一样号召集会，诉诸“人民力量”来抗议当时的素金达政府，最终导致素金达下台，结束了泰国“军人专政”的历史。但“5月流血事件”导致数百人死伤，逾千人被逮捕，至今仍是泰国政治的伤疤。

　　因此，在新的大选举行之前，各种可能性都会出现，不过泰国陆军司令颂提上将已保证，军队不会发动政变。而负责安全事务的高级官员则警告，如果街头示威活动失控，当局就得实施紧急法令，或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事态发展到了那样的地步，泰国的民主进程无疑会严重地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