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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掩映中的蒋庄一角围廊
今日蒋庄
蒋庄曾是位于杭州美丽西湖边的私人庄园之一，曾为我祖父蒋苏盦先生所拥有达60年之久，自1929年建成至1980年产权交公为止，历经沧桑变化，至今仍巍立于西湖苏塔之旁。
蒋庄除有三幢中西合璧式楼房提供了良好的居住条件外，更有精心布置的庭园，种植着各类名贵花木，四季的香花异草吸引着我们踏步于其间的石子路上，怡然自得心旷神怡，即使在冬季大雪覆盖着整个庄园，那安详而纯真的美更别有一番风味。踏青于数步之遥的苏堤和宽阔的西山公园及毗邻的“花港观鱼”，更开阔了心胸，陶冶了性情。
西湖之美离不开苏堤。从不远处新建的雷峰塔上眺望，这一安卧了数百年的人工长堤是多么美丽，如此协调地与大自然融成一体，是那么的宁静和不可或缺。苏堤可称作是里、外西湖之界，由南起始的第一拱桥，名为映波桥，直至北端的第六拱桥，名为跨虹桥，已近堤终的岳王坟。走在第一、二桥之间能见到一条东西走向的微拱形长桥，刻有精巧装饰的栏杆长达数十米，犹如长虹卧波直通向蒋庄庭园，它是进入蒋庄的标志。
位于西湖之际的蒋庄，是上世纪50年代以来杭州保留下来的四大庄园之一。周围还有较小的20余座庄园，早已被拆除，作西山公园扩建之用了。另有汪、郭二庄，其原址新建了花坛等，余者也用作各类宾馆。可喜的是在蒋庄交公之时，商榷并写定蒋庄今后不作商业用途，现作为国宾馆，独使蒋庄能保持其端庄、整洁、安静的庭园风韵。
1926年前，蒋庄属廉泉先生所有。廉氏之妻吴芝瑛是名门之后，读经书万卷，有才女之称。她爱国、反对清政府的腐败无能，与当时的革命志士秋瑾女士志同道合，互为挚友。秋瑾1907年被清政府杀害，吴芝瑛四处奔走呼号，将秋瑾遗体运回杭州下葬于白堤旁，并修建“悲秋阁”和“风雨亭”纪念秋瑾的仗义忠贞。廉氏夫妇为各地忠义之士排忧解危，不惜变卖家产筹款资助民国革命之需。廉氏谅我祖父有侍奉寡母之孝心，更有感于他愿慷慨解囊资助他人，曾于文中称赞我祖父“不同俗子”，决定舍出他的“小万柳堂”。我祖父以29000两银子捐赠孙中山先生的同盟会，廉氏遂将那原称“南湖别墅”的宝地，转让给我祖父。从1926年至1929年3年期间，我祖父依原主人之意“为湖山生色”做了重建，在拆除原楼后，又投下重金，以10多万两银子建造楼房、亭台，引入和种植各类名贵树木花草，重新布置庭园，至此始称为蒋庄。
马一浮先生为祖父尊师，生于1883年，他精通中国古文学，对诗词书画以至琴棋佛经均有深入的研究和兴趣，故其弟子来自各方，他还善用英、德、法三国文字，也曾赴美讲学，故虽为老学者之列，倒也喜用冰淇凌等西食。因其文化底蕴深厚，在解放后被聘为浙江省文史馆馆长，当时上海市长陈毅曾给以薪金津贴。马老从1952年住进蒋庄，前后达16年之久，我祖父以待父之情及尊师之本，与马老结下了可贵的师生情谊。这16年中师生常年相伴，朝夕相处，切磋文史，唱和诗词于两楼之中。师生常结伴探幽访古，泛舟西湖，回访书朋画友。朗朗书声及悠悠琴音回荡于庭园中，使庭园充满了诗情画意。
我祖父生于1893年，由寡母照料和教养。他热爱文学，精读古文。能写诗词，并练得一手好楷书，年轻时他为其前妻（即我的祖母）早逝而作的长篇《饮恨集》，装订成册，印刷精良，存于子女手中。他一生中以收藏古书字画为爱好，也是他生活的一大乐趣。在马老长住蒋庄的16年中，收集整理马老近60年的著作和书信及马老撰写的诗文10多万字，师生的诗词唱和共十四长卷。浩瀚的书卷最后以多本《马一浮文集》出版，出于我祖父之手笔的题跋文献作为珍贵文史资料珍藏于浙江省文史馆内。他们师生二人同为爱国文人，对抗日救国、振兴文史宗教慈善事业都作出了贡献。
我与马老接触仅有两次记忆：某年度假在蒋庄，突闻有马老携弟子前来弹奏古筝，我和家人即刻蜂拥至两楼连接的阶梯及回廊上，探头洗耳恭听，以满足好奇。虽因祖父之训未能踏入西楼室内，却能以婉转和美妙的弦音感觉到演奏者手指的触弦及跳动，随着湖水之荡漾，声声贯入耳中，此等享受犹如自己进入红楼梦幻境，令人心舒神爽，难以忘却。
另次和马老先生接触是家人相约同去虎跑寺之游，抵达寺内已是近午时分。老僧备了满桌全素席招待，自然也用虎跑泉水冲泡龙井茶来畅饮。见两老人于竹椅上躺下休息，家人径自向虎跑泉水出处而去，清澈、纯净的泉水，必是冲茶之佳品。在返途中走在带坡的映波桥上，我曾前往搀扶这位可敬的蓄满齐胸长白胡须的老学者，此敬助老人之举得到我祖父的夸奖，更使我满心欢喜而归。
蒋庄庭园内离正厅和西楼稍远处，是那座小巧且精致的东楼，从那起伏有致的小径，踏经一片竹林，便可由圆洞形拱门走近东楼，得以见其真面目。隐藏在形状多端假石山背后的东楼，自有一片细密柔软绿茸茸的草地在它前面，这是自朝鲜进口的、最早植于蒋庄的高丽芝草，俗称天鹅绒草。
曾记得少年漫步于正厅四周的回廊上，能将园内一片竹林和庭外沿湖柳荫环绕的苏堤一览无遗，心胸顿开，真欲伸展双臂拥抱这美好的大自然。即使在雨天，无论滂沱大雨或绵绵细雨，都别有一番风味。雨水冲洗过后湿润的清新空气和树木花草的清香，随细雨而飘至鼻中，沁人肺腑。
难忘蒋庄，难忘西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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