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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二药”：假药案背后的转制迷雾
■记者调查■本报记者 刘树铎
据权威部门的最新检验结果，到5月19日为止，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简称“齐二药”）生产的药品中，“亮菌甲素注射液”外，又有4个品种被确定为假药，这四个药品分别是：小儿对乙酰氨基酚灌肠液、葛根素注射液、盐酸萘福泮注射液、倍他米松磷酸钠注射液（舒其松）。 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已经共有5个品种、12批产品被认定为假药。
“完了，挺好的二制药厂彻底完了。”这是本报记者在“齐二药”采访过程中，齐齐哈尔市民说的最多的话。在齐齐哈尔市，差不多没有人不知道第二制药厂：一方面因为该药厂是人们公认的齐齐哈尔市“比较好”的企业；另一方面，齐齐哈尔市民都知道该药厂因为造假药被关了门。
但当记者问及药厂的命运的时候，人们一致认为，“齐二药”厂不应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要把一家好端端的制药企业卖给个人呢？
“齐二药”本厂的职工认为，事实上，从2002年起，工厂就已经开始出现管理混乱的迹象，而从去年10月份转制为私营企业以后就更加混乱了。
第二制药厂的一位老职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现得相当痛心，他认为，“齐二药”的命运实际上是齐齐哈尔市许多国有企业的相同命运，这位职工甚至认为，要是把齐齐哈尔市国有企业转制的情况详细报道出来“可以爆出惊人的内幕”，那么，到底有什么“内幕”让这位老职工如此“痛心”？
“齐二药”转制的诸多“问号”
5月17日，本报记者来到齐齐哈尔市。
下午两点，记者乘坐出租车来到齐齐哈尔第二制药厂。一说到第二制药厂，出租车师傅“相当”熟悉，他告诉记者，这几天他就拉了不少记者到第二制药厂，而且都是中央媒体的记者，好像齐齐哈尔市从来没来过这么多的“中央的记者”。
当记者问及第二制药厂的情况时，这位师傅心情非常“沉重”：二药厂要是完蛋了多可惜啊，这么好的企业说关门就关门，到底是谁造的孽啊！
紧临着齐齐哈尔市车辆厂的就是齐齐哈尔第二制药厂，厂门口冷冷清清的，门卫室里坐着几个人，记者试图接近他们，但是，他们那眼神告诉记者还是远远走开为好。
在该药厂家属楼里，记者同一位老职工聊了起来。
这位老职工姓韩，头发几乎花白了，他说当记者敲门的时候，他正在床上躺着，他跟记者说：“其实躺着也睡不着，没心情睡觉，你要是昨天来了，厂门口还有很多人，就不用挨家敲门找人了，在门口随便跟谁都能聊上半天，但是，昨天下午来了几个虎视眈眈的人，把人都吓跑了。”
“前些年，我们厂是齐齐哈尔市内待遇相当不错的企业。40来年了，这不，我从进厂到现在整整38年，快退休了，赶上了这样的事情。”能看得出来，韩师傅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一种骄傲的表情。韩师傅称，他从建厂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了，第二制药厂曾经是效益相当不错的企业，职工的各项福利待遇和工资奖金在齐齐哈尔市都是数一数二的。“那时候想调进我们单位还得托人找关系，在外面说在二药工作是很风光的，哪像现在……”韩师傅叹息着。
据韩师傅介绍，1969年，齐齐哈尔车辆厂成立了“五七制药厂”，那时候厂址不在这里，在比这更远的一个地方，职工基本上都是车辆厂的子弟，都是“老三届”。后来厂子更名为“齐齐哈尔第二制药厂”，随着工厂效益越来越好，规模也越来越大，厂子的“身份”也在不断地变化，先后归过化工局、二轻局、医药局等，后来又划归给齐齐哈尔市医药工业公司，医药工业公司下面有很多企业，二药厂效益在其中一直名列前茅。2001年，工厂又归了黑龙集团。
一边跟记者聊天，韩师傅一边又喊来了几个老职工。
据这些职工讲，药厂转轨给黑龙集团后，因为还是国有企业的身份，工资也照常发放。2003年，药厂通过了国家的ＧＭＰ认证。2005年10月份，药厂彻底转制变成了民营企业，“企业一下子就不行了”。最大的感受是下岗，党委书记、副书记、工会主席，还有分管生产和机械的三个副厂长都下岗了，全厂上下人心惶惶，早在春节前就没好好发工资了。
老职工们提到了几个人，5月17日，这些人都已经从齐齐哈尔市铁峰公安分局被带到了南方：厂长尹家德、主管进料的副厂长郭兴平、主管技术的副厂长朱传华、化验室负责人陈桂芬以及采购员钮忠仁。
大伙对尹家德的评价不错，1985年，尹家德在第一制药厂当厂长，1996年到第二制药厂当厂长，工厂管理得不错，工资按月发放，福利待遇也不错，2003年，尹家德当上了黑龙集团的副总经理，同时还是二药厂的厂长。
大家对钮忠仁的评论也较多，钮忠仁是工厂的采购员，也是此次二药厂“出事”的肇事者。
钮忠仁，1968年进入第二制药厂，当了多年的电焊工人，1997年开始当工厂的采购员。大伙的印象是，钮忠仁这个人挺朴实的，不像个“坏人”。
职工们说，按理说，钮忠仁不敢公开购进假原料药，那么大岁数了，又干了这么多年的采购，还能明知故犯作这么大的“孽”？大伙的判断是钮忠仁可能也是上当了，或者是粗心大意了，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原料进厂、投料也都有严格的质检程序，要是企业管理严格，钮忠仁可能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这一切，都是企业管理混乱的结果。
职工们也提到了黑龙集团，至于黑龙集团到底是什么背景，他们也说不上来，反正觉得这个公司在齐齐哈尔很牛，也很神秘，没人知道其来龙去脉。
职工们反映，事实上，制药厂从2002年－2003年起就开始人心不稳了，起因是黑龙集团作为主管上级分别给副厂级以上的领导们买了房子，这让大伙“心里没底儿”，背后开始议论纷纷。但是，因为大伙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干活的心气明显就没了。
2005年，企业一下子变成了民营企业，这让大伙的心气彻底没了。齐二药以1400万元的价钱（外加1000多万元的债务）就卖给了个人，大伙怎么也想不通。大伙能知道的是，买方是北京的东盛园，法人代表是向东，但是，向东却很少在厂子里露面，日常管理都是桑红霞负责。
记者了解到，2005年7月，北京东盛园从黑龙集团手中购买了二药厂，2005年9月30日东盛园又将企业的25％股份出售给了当地一家连锁药店的老板桑红霞。
据当地人介绍，桑红霞拥有一个大型的连锁药店公司，对外叫齐泰医药连锁有限公司，记者在齐齐哈尔市到处都能看到“齐泰医药”的招牌和店面，据说，齐泰医药差不多垄断了齐齐哈尔市的药品零售。
对于这次假药事故，这些老职工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改制后工厂大量解聘正式工人60％的人下岗，而用工资水平低的临时工来替代。根据规定，参与药品生产的人员必须经过专业学习和培训之后才能上岗，然而许多招聘的临时工既没经过学习，也没参加培训，他们对于药品原材料的使用也十分随意。
人们最想不通的是，北京东盛园仅仅以1442万元外加1000多万元的债务就接手了药厂，而药厂2003年仅为完成ＧＭＰ认证就投入3000余万元。另据职工们讲，哈药集团曾经打算收购“齐二药”，但是，据说黑龙集团不干。
一位老职工叹息着说，要是企业能让哈药集团收购该多好？
那么，黑龙集团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企业？
黑龙集团之谜
记者采访的几位齐二药职工说不清黑龙集团是怎么回事。那么，黑龙集团到底是什么背景？
记者了解到，黑龙集团公司前身是齐齐哈尔冰刀厂，始建于1954年，1993年组建了黑龙江黑龙运动器材集团总公司，1997年7月，更名为黑龙集团公司，1997年7月15日，黑龙集团兼并齐齐哈尔造纸有限公司，随即以该造纸厂为主体上市，2005年4月21日，该公司股票实行退市风险警示的特别处理，简称变更为“ＳＴ黑龙”。
据公开的资料介绍，因历史负担过重及市场等多方面原因，近几年“ＳＴ黑龙”经营每况愈下，2004年初上市的主体齐齐哈尔纸业有限公司开始停产，迄今已连续三年亏损。2005年末黑龙公司累计亏损已达13亿元，流动负债高达15．24亿元，已经严重资不抵债。
据说黑龙江省和齐齐哈尔市政府非常重视，早在2004年10月便成立了专门推进组，选择战略投资者，启动生产，并着手对ＳＴ黑龙进行战略重组。经过综合比较，黑龙集团决定引入中竹控股为战略投资者。2005年9月，将ＳＴ黑龙全部资产租赁给中竹控股在齐齐哈尔注册的齐齐哈尔中纸实业发展有限公司经营。记者了解到，黑龙股份有限公司已经于5月15日在哈尔滨举行拍卖会，中竹控股有限公司已经正式接手了黑龙集团公司持有的国有法人股。根据有关规定，黑龙公司股票将自2006年5月18日开始暂停上市。
记者在齐齐哈尔市采访过程中，许多人都知道黑龙集团，但是几乎很少有人知道黑龙集团更详细的东西，在记者接触的人中，也没有人知道黑龙集团到底在什么地方。
5月18日，记者通过114查寻到了黑龙集团的电话，宣传部的一位女士得知记者要采访便称：“采访要找宣传部的龙部长，但龙部长今天没上班。”
记者通过办公室设法与龙部长通上了电话。奇怪的是，龙部长在电话中告诉记者，他已经不是黑龙集团的人了，也不拿黑龙集团的工资，他现在是胡滨饭店的总经理，正在处理胡滨饭店的转制事宜。记者了解到，政府曾经让黑龙集团收购胡滨饭店，但是后来发现黑龙集团管理不善，致使胡滨饭店经营每况愈下，政府又收了回去，据说要卖给香港一家公司。
黑龙连续并购失败缘于管理不善
知情人告诉记者，这些年，黑龙集团在齐齐哈尔收购了不少国有企业，其中包括齐齐哈尔造纸有限公司。
记者了解到，齐齐哈尔造纸有限公司是黑龙集团的核心企业，也是黑龙集团上市部分的主体企业。
在齐齐哈尔新立街长青路27号，“齐齐哈尔造纸有限公司”几个字非常醒目，厂子外面是文化宫，马路对面是造纸厂招待所，从工厂的门面和周围的环境能看得出来，这个老国有企业曾经有过昔日的辉煌。
据了解，这家造纸厂共有7000多名职工，加上退休的大约有1万多人，是全国第四大新闻纸制造厂，当然也是齐齐哈尔市非常不错的企业。但是现在，里面除了堆着的两大堆碎木屑外（估计是造纸的原料），整个工厂空荡荡的，显然已经停产。在办公楼里，一位据说是宣传部长的人听说记者要采访黑龙集团，马上横眉怒目：“我们跟黑龙集团没关系！”
在另一个办公楼里，一位女士告诉记者，造纸厂早就不是黑龙集团的了，已经租赁给了中竹集团，目前正在办理交接方面的事情。
在工厂外面的招待所一楼，造纸厂留守处还在办公，正在办理其他的善后事宜。
记者采访了几位造纸厂的老职工，这些老职工们因为企业转制的事情一直在上访告状。老职工们无不叹惜，一个好端端的造纸厂就这么“没了”。
据一位老职工说，国内最大的造纸厂晨鸣纸业曾计划以8亿－10亿元收购齐齐哈尔造纸厂，但据说黑龙集团不同意。但为什么却以每年仅300万元租赁了出去，这些职工们百思不得其解。
黑龙集团的前身是齐齐哈尔市冰刀厂，齐齐哈尔市很多人都知道，它曾经是国内唯一的规模较大的冰雪运动器材生产厂商，黑龙集团正是从这里起家的。
5月18日下午，记者来到齐齐哈尔冰刀厂，办公楼上大大的“黑龙集团”四个字格外醒目，但是，站在院子里却让人感觉有点“荒凉”，门卫告诉记者，工人们都已经下班了，但据记者了解，工厂几乎已经到了停产的地步。
在冰刀厂的对面，也是黑龙集团的企业衡器厂，大楼上的“黑龙集团”四个字也相当醒目，但是，大门紧锁着，有几个窗子上的玻璃都没有了，从远处看有几分阴森森的荒凉和破败。
据记者进一步了解，黑龙集团靠冰刀厂起家后，这些年先后兼并收购了齐齐哈尔几十家国有企业，仅制药企业就有五六家，还有木器厂、电机变压器厂、经编厂等等。
“这些企业境况都不太好，有的经营不善解体，有的资不抵债倒闭，有的租赁出去，有的卖给了个人。总之，现在黑龙集团没有几家像样的企业了。”一位熟悉黑龙集团的人士对记者说。
这位人士分析认为，企业景况不好，主要是管理不善造成的，至于是否造成了国有资产的流失就不得而知了。
这位人士重点提到了一个人，就是第二制药厂已经被抓走了的厂长尹家德。他说，尹家德知道相当多的内幕，要是他开口说话了，估计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更大的新闻就在后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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