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因经济不振催生暴力，东、西部对峙

　　东帝汶：独立之国陷分裂

　　第2落点

　　东帝汶骚乱持续了两个月，虽然首都帝力正驻扎着澳大利亚、新西兰和马来西亚派驻的国际维和部队，但是依然出现零星暴力事件。军队和警察、东部和西部之间的对立，总统与总理关系紧张，经济不振，失业率高企，让这个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走向分裂。曾经，东帝汶为争取独立抗争了数十年，在独立后，或许，人民对领导者的期望太大了，换来的却是依然无法宁静的生活。

　　阿比勒·莫索克喜欢一边打仗一边喝咖啡。吸一口咖啡，“砰”地开一枪，吸一口咖啡，“砰”地开一枪。有时候，这位叛军指挥官会坐在一堵矮矮的石墙后面，透过长步枪的望远镜瞄准器，观察周围的情况。有时候，他会从肩膀上卸下那把施泰尔突击步枪。

　　他的目标——东帝汶政府军就在山下200米的地方驻扎着。莫索克的阵地离首都帝力电视塔不远，虽然子弹不断从头顶上“嗖、嗖”地飞过，但莫索克的部队依然是难以攻下的目标。“他已经杀死了五六个人。”莫索克的一个手下说。

　　莫索克的部队鱼龙混杂，有失业的年轻人，也有警察。这些警察配有武器，还穿着制服，但年轻的小伙子就只拿着刀、弹弓、飞镖，偶然的，还有人配上了半自动手枪。莫索克每次开枪，那些小伙子都高兴地嘀咕着。莫索克杀过的人加起来有20多人。

　　总理下令镇压示威

　　东帝汶曾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后来被印尼统治了24年之久，经过了多年的独立抗争，在1999年才获得独立。然而，这个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最近却陷入内部的枪炮洗礼中。

　　骚乱的导火索是几个月前军队分裂成了两个阵营，3月底，591名士兵因不满受到不公正对待、未能获得晋升的机会，在陆军中尉Salsinha　的带领下“起义”。这些士兵大部分来自西部，占东帝汶国防军总人数将近一半，军方后来将他们解职。4月底，这些士兵在帝力示威，4月28日，东帝汶总理阿尔卡蒂里命令军队镇压示威，导致流血冲突，至少5人死亡，多人受伤。这场流血冲突令已经长期存在的军人和警察间的矛盾进一步恶化，扣响了暴乱的枪声。

　　5月22日，安全部队内部的分裂扩大。当时，叛军已经占据了帝力的数个山头，警察部队的高级指挥官阿尔佛雷德·雷纳多带着28个手下加入到叛军中。雷纳多在接受《时代》记者采访时透露，东帝汶国家武装部队第二号人物、陆军上校里尔·安南·蒂默尔把他叫到市郊的军队总部，两人随后来到机场，在那里，蒂默尔和国防部长若克斯·罗得里格斯举行了紧张的谈判。“我听到蒂默尔说，‘我可以把他们全部消灭，明天再重新建一个。”雷纳多说。不过，国防部长没有同意，只是说这样的命令得由总理下，随后，罗得里格斯开车送蒂默尔到总理阿尔卡蒂里的住处。在总理府，他们开了很长时间的会。

　　之后，蒂默尔在军队总部向雷纳多传达了总理的意思。“他告诉我总理已经同意行动，”雷纳多回忆说，“我当时说了句，你的行动没有任何书面的指示或者正当的理由。”雷纳多认为他的上司不根据正式的程序办事，“我惟有观望，一切都不受控制，他们(镇压示威的士兵)采取游击的战术，大家的目的就是开枪、杀人，杀尽量多的人，他们给士兵弹药，每个士兵身上都有六七个弹夹。”

　　据雷纳多说，士兵追着平民开枪，为所欲为，4月29日，他们继续着同一个任务——射击。那时已经没有示威了，所有的人都跑了，他们却仍旧使用手榴弹，“我简直不敢相信。”

　　按照雷纳多所言，政府的目的很简单，“他们想消灭所有的示威者。”雷纳多再也看不惯了，于是倒戈加入叛军的行列。

　　雷纳多的决定带来的却是新一轮的流血冲突。帝力市2万名居民离开家园，而7年前，东帝汶在争取独立时1500人丧生，昔日的一幕仍历历在目，帝力居民担心悲剧会再度重演。

　　政府陷入瘫痪

　　这边厢，东、西部的小伙子在大街上互相攻击，那边厢，叛军袭击了离帝力6公里的军方总部，政府陷入瘫痪。

　　法律和制度几乎完全缺失，甚至军队的尊严也荡然无存。驻扎帝力的联合国代表团团长Sukehiro　Hasegawa　表示，联合国顾问展开过斡旋工作，军方指挥官承诺不会伤及警察，条件是他们投降，“我们带着这些放下兵器的警察官员离开营地，走到大街上，”Hasegawa　说，“太不幸了，就在离警察总部200米的地方站着三四名士兵，他们其中一人开始向手无寸铁的警察官员开枪。”12名警察被打死，超过20人受伤，其中包括两名联合国的顾问。

　　5月24日，治安彻底崩溃，东帝汶外长若泽·拉莫斯·奥尔塔赶往澳大利亚搬救兵，第一批澳大利亚维和士兵上周末抵达帝力。国际维和部队离开这个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仅仅一年，又要重新踏足这片土地，可见其安全状况之糟糕。

　　没有做好独立的准备

　　东帝汶遭遇的不仅是种族暴力，还有长期以来的犯罪问题、严重的贫穷问题和高失业率。澳大利亚总理霍华德说:“最近几年里，东帝汶政府治理国家的方式留下了太多的期许，或许，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就过早地独立了。”

　　分析家说，东帝汶暴乱是这个年轻的国度中种族、经济和历史问题日积月累以及政策未能成功解决这些问题的结果。

　　军队和警察都陷于分裂，暴徒在帝力横冲直撞，总统和总理之间关系紧张:这场冲突令这个2002年才宣告独立的国家的支持者们感到沮丧。

　　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所长彼得·阿比盖尔说:“这个问题有多个层面:它是东西部之争，具有政策色彩，并且牵涉到国防军和警方之间的敌对情绪。”他说:“失业率达到40％，许多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因此成为问题的根源。”

　　总统与总理之争

　　帝力的抗议者25日要求总理阿尔卡蒂里辞职。但分析家告诫人们，不要以为阿尔卡蒂里与总统古斯芒之间显而易见的分歧是问题的关键。

　　迪金大学的达明·金斯伯里说:“分歧只是使得这个问题未能更快或更轻松地得到解决。”他说，总统与总理之间的分歧可以追溯到1999年，当时古斯芒从东帝汶独立革命阵线辞职，而阿尔卡蒂里现在是这个组织的领导人。

　　金斯伯里说，他们两人都来自帝力地区，他们之间的分歧与这个小国东西部之间的种族分歧无关。正是这一种族分歧上个月导致了暴力事件的爆发。

　　金斯伯里说:“军队和警察之间的分歧也基本上是东部与西部之间的分歧，因为大多数军人来自东部，而大多数警察来自西部。这两个机构内部也按这样的界限分成不同派别。”

　　他说，政策未能处理这些分歧，并对其权威面临的任何挑战反应过度。

　　但国立澳大利亚大学副教授罗斯·巴比奇说，这一切与东西之争没有直接关系。他说:“催生暴力团伙的其实不是种族文化的重大分歧，而是更深刻的问题。如果这些人手头有不错的工作、有更普遍的社会认同感，并认为政府正在做许多正确的事，我想局面就不会恶化到这样的地步。”

　　潜在的悲剧并不遥远

　　由于自身安全部队互相火并，东帝汶政府只要请求国际干预，帮助这个国家恢复秩序。新西兰、马来西亚、葡萄牙、澳大利亚都同意派遣部队。中国也派遣了警察加入维和工作。

　　上周末，150名澳大利亚特种部队士兵守在帝力机场跑道，占领位于市中心的警察局，两艘澳大利亚战舰在附近的港口待命。不过，年轻的暴徒依然在大街上闹事。上周六，暴徒手执弯刀，烧毁了数十间房屋，惊恐万分的妇女和儿童尖叫着跑到屋外，让人揪心。

　　距离首都45公里的山间小村里，雷纳多坐在一家古老的葡萄牙式样的旅馆里刚喝完咖啡，他说他欢迎维和部队的到来，希望将来有机会和他们谈判:“我这里有一瓶好酒招待他们，我们可以坐下来谈。”雷纳多和他的部下担心澳大利亚的军队只解除叛军的武装，而不解除政府军的武装。雷纳多的手下嘀咕着说，警察局门口的尸体就是个教训，那会是一场屠杀。

　　和平的迹象似乎已经出现，上周日，部分叛军暂停袭击，撤回到南部的山区。政府军也离开市镇，一部分士兵撤退到东部，其他人则回到帝力市郊的军队总部。许多士兵担心家人的安危，已经换上普通市民的衣服，回家探亲，不过，也有士兵对于不能继续战斗，感到不爽。

　　在帝力警察的营地里，丧生的警察几天前已经下葬，但他们留下的血迹还在，几束鲜花默默地躺在他们倒下的地方。营地里，警员已经被分散成几队，小孩子穿着士兵的靴子，绊倒在门口，他们的手中拿着骚乱中的战利品——防暴警棍和警察头盔。地上满是手榴弹残骸，火药箱空空的，不知道谁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了。眼前的情景暗示着东帝汶的未来，潜在的悲剧似乎并不遥远。

　　卫新

　　图:

　　东帝汶骚乱中，妇女和儿童是最大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