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场经济中，政府这只手能否挥舞得更加人性化一点？”前天，该县多位民办教育投资者向记者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与灌云相邻、同属连云港市管辖的灌南县，上个月利用土地置换经营权的方式，成功接管并救活了一家陷入困境的民办学校，投资方和政府皆大欢喜。昨天，就此接受记者采访的灌南县教育局局长陈国恩，用这样一句话表达了当地政府的一种声音，“留住一位投资者总比赶走一位投资者强，招商引资同样要讲究艺术，这是一种口碑。”此语耐人寻味。

　　政府出资收购“临危”民办学校

　　创办于2003年的灌南外国语学校是一所集小学、初中、高中十二年一贯制的民办学校，占地110亩，由10余位外来投资者合资兴建。灌南外国语学校曾经有过一段辉煌，但由于股东太多，相互间的意见经常发生冲突，致使学校的发展思路频繁变更。同时，因为股东们对于发展的理念各有观点，在选用校长问题上争执较为激烈，人事的频繁更迭使得学校的管理出现了诸多的问题。去年暑假，在小股东们不愿追加投入，大股东不愿再参与投资的情况下，灌南外国语学校又面临着招不到生源补给“后续资金”的窘境，学校的运作陷入了困境。

　　一位曾在该校任教的教师昨天对记者说：“管理上很混乱，家长不放心，社会声誉也越来越差。”

　　“在很多民办学校身上容易犯的通病，灌南外国语学校几乎都有。”该县一位教育官员则毫不客气地批评，“只想着通过招生‘挖’到个金娃娃，从来不考虑学校的长远发展，教育质量上不去，你学校盖得再好人家也不敢把孩子送到这里啊。”

　　去年暑假之后，由于招生不利致使灌南外国语学校失去了资金保障。股东们对办学也失去信心不愿再投入，这所民办学校，将何去何从？

　　该县教育局局长陈国恩昨天对记者表示，“民办教育投资者的心理是很脆弱的，外国语学校假如倒闭了，有可能在其他学校投资者心中造成阴影，各种猜测也会随之而来，不但影响投资者的信心，对于灌南的招商引资也会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

　　“当时，县里的领导有一个意见，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外国语学校倒闭。”陈国恩说：“这的确是个难题”。

　　教育局等职能部门的官员找到外国语学校投资者，听取他们对于如何救活学校的想法。参与跟投资者交流的一位官员说：“他们都表示不愿再往这个无底洞砸钱。”

　　“后来，他们提出把学校卖给政府。”陈国恩告诉记者，有关领导在听取外国语学校情况的汇报之后，“给了几点意见，大意不能让投资者寒心，不能让学校倒闭，要对学生负责。”

　　今年4月份，灌南县委、县政府最终做出了一项大胆的决定，政府出资收购外国语学校，但必须换种方式——给投资者一块地，等价置换。

　　“投资商自己选了块地，以公开挂牌拍卖的价格与学校的评估资产进行比较，多退少补。”陈国恩介绍说：“投资商同意了这种做法。”

　　陈国恩告诉记者，教育局经过研究，把灌南中学的初中部分离出来，让外国语学校成为灌中的初中部，目前所有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外国语学校陷入困境，最终由政府收购，只能说投资商在投资教育产业时失败了，但并不表明他们没有投资的实力。”陈国恩表示，给投资商一块地，他们可以用于房地产等产业的开发，首先保证了他们的利益不受到损害。如果从深处思考，用土地置换的方式不但挽救了外国语学校的命运，同时在给投资商一条“活路”的基础上，让投资商乐意继续在灌南投资，“这是双赢！”陈国恩用这样的语句表达了当地政府的一种声音，“留住一位投资者总比赶走一位投资者强。”

　　民校“收购”事件没有掀起波澜

　　与邻县灌云的民办学校接连遭遇“倒闭”、“收购”风波所带来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相比，上个月，灌南外国语学校在风平浪静中完成了资产评估、交接手续，甚至没有在该县的其余7所民办学校投资者心中掀起一点涟漪。

　　“外国语学校存在的问题，其实是很多民办学校普遍存在的诟病”，灌南光明实验学校董事长兼校长刘明昨天对记者说：“办学需要脚踏实地，玩花架子是不行的。”

　　前天下午，记者跨进这所坐落在灌南花园乡的民办学校大门时，迎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很多民办校“与生具有”的“贵族气”，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临摹的名家书画，即便是教室的外墙，也挂满了学生创作的书画作品。“书香气很浓”，同行的灌南县政协副主席刘国山如是赞叹。

　　眼前这所总面积不过一万余平方米，仅有两栋3层高教学楼的光明实验学校，与去年10月倒闭的灌云文达中学占地4万平方米，多栋全新的教学、宿舍楼相比，显然是个“灰姑娘”。刘明告诉记者，这所创办不到两年的民办小学，是利用原先的花园乡盐河办学点闲置校舍兴办而成的，“做了一番装修，我们也并不是盖不起豪华的校舍，但钱要花在刀刃上，办学不能光靠外表”。

　　在介绍该校领导成员时，刘明表示，学校只有两个股东，自己占了大股任董事长。他指着身边的孙副校长说：“他是副董事长，也是股东。”

　　记者与刘明谈起倒闭的灌云文达中学，以及被收购的灌云外国语学校，都有10多位股东这一话题时，刘明显然有自己的观点，“人多嘴杂，每个股东都有一个主意，学校肯定办不好”，刘明对记者说：“股东不能多，学校办学不能有杂音，只能是一种声音、一个方向。”

　　的确，正如灌云县教育局成职教股长潘建中曾对记者描述的那样，文达中学共有16位股东，先后经历了两次董事长更换事件，由于投资人过多导致意见不统一，“哪怕是为一块宣传牌放在哪个位置都要争执一番”，众多投资者各有各的想法。该县一位教育官员则形象地比喻，“吃肉的时候个个都来，一有事又一个个躲得远远的。”而在光明实验学校，从教多年的刘明既是董事长又是校长，“我并不是说听不得别人的意见，意见还是要听的，但做决策时必须是一种声音，不能受到干扰，大家必须围绕同一个目标努力。”

　　在采访中，记者问刘明，有没有扩大办学规模和层次的想法？比如增加初中、高中部，因为这在很多民办学校都是普遍的发展思路。

　　“一口不能吃成胖子，办学同样需要找准定位”，刘明说：“我是小学教师出身，对这一块比较熟悉，从一开始我就想办一所小学。”

　　刘明还有个想法，“贪大求全，不光牵扯到资金，同时规模大了各种事情也会更多，如果我整天疲于应付各种杂事，学校的发展就很危险。”

　　的确，在并不奢华的外表下，光明实验学校通过踏踏实实的努力，目前已经成为灌南县“特色教育、寄宿制管理”的典范，去年9月该校还被江苏省教育厅评为该省民办学校办学先进典型。

　　“灌南经验”根治民办学校诸多“恶习”

　　灌南县政协副主席刘国山对记者说，灌南的民办学校发展的步子都比较稳，虽然也有些小波折，但如疾风骤雨般的风波是没有的，灌云文达中学倒闭、外国语学校被收购，以及灌南外国语学校被教育局接管事件，并没有影响灌南民办教育投资者的信心。

　　“在灌南，民办、公办学校都是一样的”，一些接受记者采访的投资者说：“政府对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对于这样的评价，灌南县教育局局长陈国恩表示，“同样都是在为灌南的教育事业作贡献，就不要分什么公办、民办，这种歧视要不得。”

　　但这种观念上的改变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陈国恩坦陈，教育主管部门曾经与民办学校有过很多的不愉快，“我们认为不能对民办学校采取不闻不问，你要引导和管理他，而民办学校投资者骨子里对你有看法，他不服你管，在这样的情形下，矛盾就产生了。”陈国恩坦言，“对民办学校进行管理，并非无理的强加干涉，你必须清楚民办学校存在的问题”，陈国恩表示，“只要你的管理是为民办学校的发展着想，同时又是科学的、正确的，不但民办学校投资者能够理解、支持，同时也体现了政府部门的服务职能。”

　　民办教育有着很多被人诟病的“恶习”，比如在招生问题上民办学校就容易“犯病”。每年的招生大战，不论公办学校和民办学校之间或是民办学校之间都有一拼。相互诋毁声誉、互挖墙脚的现象，也曾经在灌南普遍存在。“这时候，主管部门就应当干预。”“这就提醒我们，主管部门必须有所作为，你必须用制度去约束这种现象。”陈国恩的做法是，“我们出台规定，你可以把学生挖过去，但只要原先的学校不同意学生转学籍，对这些学生的评估依然在原先的学校进行。”

　　这一招让“挖墙脚”的学校傻了眼，自己付出了代价到最终却成了“奶娘”，那所“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民办学校负责人昨天对记者表示，教育局的这一招“很毒”，断了自己走歪门邪道的心思。

　　还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民办学校的投资者有时手脚很大，灌南县教育局的做法是，民办学校的运转资金必须进入财政专库，学校用钱由教育局审批。”一开始，这个做法让投资商们很不理解，但通过一段时期的运行，投资商发现学校的支出比以往大大减低了。

　　灌南县目前共有8所民办学校，每所学校的投资商都能记得教育局局长陈国恩的一句话，“龙头不抬头，龙尾抬上去还是要掉下来的，要根据自身的实力和定位，扎扎实实地办学，一切浮夸、浮躁的心理都要不得，脚踏实地地干，跑得太快是会跌跤的。”

　　不过，陈国恩还有一句话值得深思，“对民办教育的坏毛病如果只是一味地指责，不但会寒了投资者的心，同时也是在削弱我们的教育力量，政府必须要正确引导，要帮助他们认识到自身的不足，要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保护民办教育的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