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塞屠杀揭示了什么？

　　荷枪实弹的美国兵射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提起这样的场面，人们往往会联想到越南战争，想起美军在越南制造的美莱大屠杀，想起电影《战争启示录》里的那些镜头和那个越南小姑娘赤身裸体哭着逃离火海的场景。然而类似的事情在当今的伊拉克又在发生。

　　去年11月19日，美国士兵在伊拉克南部城市哈迪塞射杀了24名无辜平民，事件发生后一直被美军所隐瞒，直到今年3月《时代》周刊报道之后才揭开真相。近来美国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了这一事件，舆论称这是继“虐囚新闻人物：虐囚女兵英格兰事件”后，美军在伊拉克战争爆发以来制造的第二起丑闻。目前美国军方已经就此事展开调查，政府高层也表态，一旦查实要严惩肇事者。另一方面，军方将领反复表示，哈迪塞事件只是一个个别事件，是少数士兵所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士兵每天都在出色地执行着他们的任务”。为了避免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美国军方准备对驻伊军队进行为期30天的教育培训，让他们接受“战士的核心价值观”，军方发表的声明中宣称，正是这种价值观“把我们与敌人区分开来”。

　　看来，美军领导层似乎已经认定，如果真有射杀平民的事件发生，肇事者就是害群之马，缺乏应有的“道德与价值观”是问题的症结所在，而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要进行“思想政治教育”。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媒体接二连三地报道美军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枪杀平民的事件。美国军方自己也承认，哈迪塞事件只是他们正在调查的三四个此类事件中的一个。而6月1日《圣迭哥联合论坛报》网页上刊登的一篇文章，读后不难让人感到，在美军滥杀无辜的背后，有着更加深刻的原因。文章的主要内容是对美国海军陆战队现役和退役人员的采访，这些人对目前驻扎在伊拉克的战友们的境遇都感到同情，根据他们的观点，美军射杀平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出于自卫，是不得已而为之。其中一名曾在伊拉克费卢杰驻扎过的士兵说：“他们（指伊叛乱分子）打了就跑，完全按照自己的方案，然后就混到了平民百姓当中”，“你会猜想：这个冲着我笑的家伙是不是在门后藏了一把AK－47，他会用它在我的背后射击？”“直到他们朝你射击了，你才能理解那种压力是怎么回事。”另外一名同样在伊拉克战斗过的士兵介绍说，有的时候，平民被杀是因为误解，他们听不懂美军士兵在说什么。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那些紧张而没有经验的美军士兵冲进一所房子里就开始射击，他们这样做是因为感到害怕。另外，当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叛乱分子杀害之后，许多士兵都感到非常愤怒和困惑，因此在进行搜查的时候就表现得更具攻击性。

　　去年11月发生在哈迪塞的事件，正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被路边的炸弹夺去生命之后，他的同伴们采取的报复行动。将这一事件与上述两位美军士兵的言谈结合起来，人们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目前在伊拉克进行的战斗，从其形式上来讲，是典型的巷战、游击战。这种战斗形式，在伊拉克战争爆发之前，是许多军事分析家们都曾预见到的。所不同的是，按照他们当初的想法，游击战应该是美军在推翻萨达姆的过程中，与萨领导的伊拉克国民卫队之间进行的。美国军队不费吹灰之力推翻了萨达姆，“解放”了伊拉克，但是在被“解放”的土地上，却发生了战前美国人曾担心出现的噩梦。

　　有些美国人曾经设想，推翻了残暴的统治者，美军在伊拉克会受到当地人民的热烈欢迎，受到“正义之师”、“解放之师”般的礼遇。但是眼下的情景却是，“解放”了的伊拉克人民，并没有同对美军发动攻击的叛乱分子们彻底决裂，却成了后者生存的土壤、隐蔽的屏障，二者不仅相貌上难以分辨，思想上的差别也不大。而这才是要命的地方。今天，美国关于伊拉克战争正义性的说法并没有得到伊拉克人的认可，许多伊民众都认为，美国占领他们的国家，图的不是别的，就是石油。甚至连新近成立的伊拉克政府似乎也对美国不买账，总理马利基宣布要对哈迪塞事件进行调查，称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并不尊重伊拉克人民，他们针对伊平民的暴力事件是“每天都在发生的现象”。

　　一个布什政府在其成立之前费尽精力，成立之后又热情欢呼，而且事实上必将长期严重依赖美国的伊拉克政府，在美国人已经认错并努力想办法改错的情况下，还敢于如此强硬地叫板，凸显了美国当前在伊拉克陷入的困境。美军有的是精良的武器，但游击战靠的是人，透射出的是人心向背。所以如果把美国的困境具体化，我们可以说，美军士兵滥杀无辜平民的行为，是他们置身于一场难以取胜的战争当中，心理上感到相当虚弱的一种反应。 （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学者）